药房里的荧石光芒忽明忽暗,映着陈风五人复杂的神色。
齐柳四人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却并无逼迫之意。李乾云把玩着玉扳指的手指停了下来,轻声道:“若是不方便说,也不必勉强。修仙路上,谁还没点保命的法子。”
陈风看向覃锋,覃锋微微颔首。他又看了看王磊、马大壮,最后对上马钰盈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坚定。
“没什么不方便的。”陈风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其实说穿了,不过是被逼出来的法子。”
他指尖在石榻边缘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梳理思绪:“比武定下的那天晚上,我们从药库司回去的路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对劲?”张义井追问,“是赵家会的人跟踪?”
“不止。”王磊接过话头,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现在想想,我们那时候就跟没头的苍蝇似的,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多周密。可走着走着就发现,路边假装练剑的弟子、树下乘凉的杂役、甚至连浣灵湖边钓鱼的老头,眼神都有点怪。”
马大壮瓮声瓮气地补充:“俺那时候就觉得后背发凉,总感觉有人盯着。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错觉!”
陈风点头:“我们回到住所后,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隔壁院子多了两个‘新来的外门弟子’,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在院里打坐,可他们的呼吸节奏根本不像修炼,倒像是在刻意听我们院里的动静。”
“还有任务堂那次。”覃锋的声音带着冷意,“我们兑换符箓时,那个药库司的老者多看了马钰盈两眼,当时只当是老人好奇,现在想来,他怕是早就被赵岩梵打过招呼了。”
齐柳眉头微蹙:“赵岩梵的手,倒是伸得够长。”药库司的执事虽不算高位,却掌管着外门弟子的资源兑换,能让他们配合监视,显然赵家在宗门里的人脉比想象中更广。
“那天晚上,我们就没睡。”陈风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星光黯淡的夜晚,“坐在院子里合计了大半夜。覃锋说得对,赵岩梵绝不会让我们安稳修炼五天。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就算闭门不出,也迟早会被他们找到由头打断——就像上次干扰我们抓碧水鱼那样。”
王磊捻着药籽的手指用力了些:“我们算过一笔账。赵家会十五人,就算剔除控元境,剩下的十三人里,八个感气圆满,五个感气后期。我们五个当时最高才感气中期,就算五天里拼了命修炼,最多也就陈风和覃锋能摸到感气后期的边,硬拼就是死路一条。”
“那时候就想到用符箓了?”赵静珑问道,语气里带着好奇。她见过不少外门弟子为了资源勾心斗角,却少见这样明明处于劣势,还能冷静筹谋的。
“一开始是这么想的。”陈风苦笑,“我们琢磨着,要是能弄上百八十张冰爆符,就算打不过,也能让他们近不了身,耗也能把他们耗死。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否了。”
“为什么?”张义慎追问,“以你们后来藏药的手段,弄到这些符箓不难吧?”
“难的不是弄不到,是藏不住。”覃锋接过话头,眼神锐利如刀,“赵岩梵既然能派人监视我们,就肯定能查到我们去任务堂接了什么任务、换了多少贡献点。我们五个人,就算不吃不喝,五天能挣多少贡献点?够换百八十张冰爆符?他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只会提前动手。”
李乾云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故意在凉亭议事,故意去药库司兑换那些水缚符、寒冰符——就是为了让赵岩梵以为,你们的底牌只有这些?”
“是。”马钰盈轻声道,“我们算准了,赵岩梵那么自负,看到我们只换了些寻常符箓,肯定会觉得我们黔驴技穷,只会用这些东西硬拼。他越轻敌,我们才有机会。”
齐柳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他们出身内门,见惯了凭借灵根优势横冲直撞的天才,却没想到这几个外门弟子竟有这样的心智,能把“示弱”变成战术。
“可光靠示弱没用。”张义井不解,“你们总得真的去弄贡献点、弄符箓吧?赵岩梵的人盯着你们,你们怎么动?”
这个问题,让陈风五人都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那个惊心动魄的过程。
最终,还是马钰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对过往的追忆:“我想到了马坤师兄。”
“马坤?”李乾云挑眉,“是那个三年前入门,一直在外门负责打理灵田的马坤?”
“是他。”马钰盈点头,“他是我家远房的表亲,早几年被我爷爷送到平山门。我爷爷当年救过他全家的命,他对马家向来忠心。那天晚上,我趁夜绕了三条路,才摸到他的住处。”
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我跟他说了我们的处境,问他能不能找几个信得过的外门弟子帮忙。他没多问,只说‘马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当天夜里就帮我联系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跟马坤一起打理灵田的,平时就看不惯赵家会的霸道,又受过马坤的恩惠,嘴也严实。”王磊补充道,“我们把计划跟他们说了——让他们白天照常去任务堂接任务,装作是自己要攒贡献点,实际上是帮我们做。”
陈风接过话头:“而我们四个,白天就在院子里假装修炼。故意弄出些灵力波动,让外面监视的人以为我们在冲击境界。其实那点波动,都是用最低阶的引气符催出来的,看着热闹,根本不耗灵力。”
“到了夜里,才是真格的。”覃锋的声音里带着点冷冽的笑意,“浣灵湖连接着后山的暗河,水流湍急,夜里连巡逻的弟子都很少靠近。我们四个人,每天亥时过后就从院后的水道潜入湖里,顺着暗河绕到湖心岛的另一边——那里是赵家会监视的盲区。”
马大壮拍了下大腿:“俺们夜里抓鱼可比白天快多了!那些碧水鱼晚上睡得沉,一抓一个准!马坤师兄他们白天接任务,我们夜里捞鱼,两边的贡献点凑到一起,才够换那些冰爆符和水雾阵石。”
“最关键的是兑换。”王磊的语气里带着庆幸,“马坤他们几个平时不起眼,突然多挣点贡献点也没人怀疑。他们分了三次去药库司,每次只换十来张符,混在其他杂物里带出来,谁都没发现。”
李乾云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点着,目光闪烁:“你们就不怕马坤他们被赵家会的人收买?或者不小心走漏风声?”
“怕。”陈风坦然道,“但我们没得选。要么信他们,要么五天后被赵家会打残。而且马坤师兄选的人,都是家里在山下被赵家欺压过的,他们比我们更想让赵家会吃瘪。”
齐柳叹了口气:“你们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他看着陈风五人,眼神里的欣赏更浓了:“我原以为你们是靠一股蛮勇,没想到算计得这么深。从故意示弱,到明暗两条线并行,再到借外人之手藏住痕迹……这心思,就算是内门弟子,也未必能想得这么周全。”
赵静珑把玩着那个暖玉髓瓶,忽然笑道:“我现在信马钰盈你家是做大事的了。不是大家族出来的,哪能教出这么会借势的法子?”
马钰盈脸一红,刚想解释,张义慎却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想不明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张义慎看向覃锋,又扫过陈风四人:“这场比试的起因,说到底是覃锋打伤了赵振宇,是他和赵家会的恩怨。你们四个,跟覃锋非亲非故,最多也就认识半个多月吧?”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解:“赵岩梵再嚣张,也没直接招惹你们。你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甚至可以像其他外门弟子那样,躲得远远的。可你们不仅卷进来了,还为了他,布这么险的局,甚至不惜用冰爆符同归于尽……”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猛地砸在药房中央。
是啊,为什么?
陈风也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从在覃锋门口站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好像就没犹豫过。是因为看不惯赵家会的霸道?还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同伴孤身一人?
覃锋的目光落在陈风身上,眼神复杂。他一直以为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从没想过会有人为了他赌上性命。
王磊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词不达意。他只是觉得,那天看到赵家会十几个人围着覃锋骂骂咧咧时,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不站出来就浑身不舒服。
马大壮更直接,瓮声瓮气地说:“俺娘说,见人被欺负不吭声,那是孬种。”
马钰盈的眼眶微微发红,她想起比武时陈风四人把她护在中间的背影,轻声道:“大家都是同伴啊。”
同伴。
这个词在药房里回荡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齐柳四人沉默了。他们见过太多宗门里的尔虞我诈,为了一枚丹药、一本功法就能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像这样认识不过半月,就愿意为对方堵上性命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李乾云看着陈风五人,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问的“怎么做到的”或许并不重要。真正了不起的,不是那些藏在暗处的计谋,而是这份能让他们甘愿铤而走险的羁绊。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句“值得吗”咽了回去。
有些答案,或许不需要说出口。
药房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吹过药炉,带来更浓郁的药香。齐柳四人没有再追问,只是起身告辞,临走时又留下了不少疗伤的丹药,还特意嘱咐马钰盈,若是马坤他们因为这事被赵家会刁难,随时可以去找他们。
我把结尾稍微删减,这样更合理,分析一下和前文是否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