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常回到房中,简做收拾后,便到马厩等待周舒容四人。
不消半刻,周舒容四人到来。
古沙驱车,星一和星二骑马护持,周舒容和庄常则居于马车内。
一行人,就这样低调出城。
“公子,我们先去拜访那位前辈?”古沙偏头问道。
“先去蛇林拜访吕唯成,吕前辈。”庄常回答道。
旁边的周舒容面露疑惑,蛇林她听说过,但吕唯成这名字却十分陌生。
她立马问道:“公子,不知这吕前辈有何事迹,我怎么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吕前辈啊。”庄常回想起花央给他介绍这位前辈时,脸上复杂的表情。
“他严格说来,是我师父的师弟。但因和我师父理念不合,才隐居蛇林,苦修毒术。”
据花央所说,吕唯成认为毒亦可医,所谓以毒攻毒就是如此。
可他研究毒素时,喜欢以重金聘请活人试毒,而且多有死伤。在花央看来,他这行径已然有些偏向出世派的理念。
于是二人在争吵一番后,分道扬镳。尽管二人后来重新建立联系,但只有书信往来,并未见面。就算她亲临蛇林,吕唯成也不会现身。
花央说到此处时颇为后悔,认为如果她当时语气温和些、用词委婉些。就不会让师弟孑然一人,飘荡在外。
后来花央遭逢大难,迁至宁都,便和吕唯成失去联系。
虽不知此行,花央为何没给庄常写手信,但想来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
周舒容闻言,惊异道:“竟是公子的师叔,那他必定是了不得的前辈。”
庄常也认为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叔,是真的了不得,耐得住寂寞。
一般来说,身怀伟力者。皆喜人前显圣,总有一项所求,或为名、或为权、或为财、或为色。
可他数年来默默无闻,潜心研究毒术而不扬露于外,显然就是研究性修炼者。
“前辈了不得之处逢面便知,倒是你的剑术,练得如何?”庄常话锋一转,问起周舒容的修炼情况。
周舒容表情一滞,悻悻答道:“禀公子,奴婢的剑术略有进展。但和公子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哪里不懂?说来听听。”
而后一场教导开始,庄常侃侃而谈,周舒容神色沉静。
蛇林,是处于沙药城、南沙郡、百夷山交界处的险要地。因其地气湿热,树木华盖。内部更有沼泽毒瘴,蛇类横行。所以人迹罕见,常人不入。
庄常一行人走走停停,到蛇林时已是次日清晨。
“这就是蛇林吗?”周舒容走下马车,看着一片绿色华盖的树林说道。
“对,这就是蛇林。”庄常微微颔首,吩咐道:“星一和星二和我一起进去,周舒容和古沙在林外等我们。”
周舒容虽然想陪庄常一起进林,但也不想当个累赘,随之欠身应允
古沙早已习惯,毕竟自己的实力摆在这儿,也是拱手称是。
庄常取出四枚鸡蛋大小的药丸,分发给他们。
又掏出一个玉瓶交给周舒容,说明道:“大的是驱蛇丸,小的是解毒丸。你们随身带好,以防万一。”
庄常说完,手执驱蛇丸,率先进入林内。
星一二人紧跟其后。
初入蛇林时,树木尚稀,光斑时现,有径可寻。
渐渐深入后,光线难下,氛围阴森。路径断绝,只能施展身法踏林而行。耳边还常常响起,蛇类淅淅索索的爬行声和嘶嘶的吐信声。
听久了,似乎感觉后背有一条毒蛇悄然地在往脊背爬,令人毛骨悚然。
再复深入,鼻中充斥着一股股腥臭的气味,令人发呕。已然能见五彩斑斓、大小各异的蛇类在四处爬行。除却蛇类的声音外,还有树枝被重物压弯,从而发出低沉厚重的簌簌声。
很难想象它们一拥而上的场景,庄常他们幸好有驱蛇丸傍身,不然肯定会转身就走。
尽管如此,此刻他们心中已然发凉。无关实力,这是一场心境的考验。
越往里入,湿气渐重。伴随湿气出现的,还有一阵阵云烟似的瘴气。
庄常顿步,立刻服下解毒丸。不用他提醒,星一和星二看到庄常的动作后,也吞下药丸。
身法再动,庄常三人踏着长满苔藓的树干步入沼泽。沼泽中水波荡荡,一截截光滑的蛇躯时隐时现。窥其一角,便知沼泽中巨蟒身居。
等跨过沼泽,眼前光线骤然一亮,风景竟大有不同。
此处树木与蛇类全无,是一层灰褐色的陆地。
陆地往内是一个湖泊,湖泊微波粼粼,透亮如镜。湖泊正中是一个小岛,小岛上筑有一个木屋。
庄常便知,已到目的地。
“我奉师命,特来拜访吕前辈!”庄常以气扩音,惊起阵阵涟漪。
回音荡荡,木屋处并无任何声音发出。但在庄常的感知中,木屋内的确有一道冰冷的气息。
难道吕唯成痛恨师父到如此地步,几十年都不能消解?
庄常眉头微皱,如此想到。
“吕前辈,敢问你就这么痛恨我师父?”庄常朗声问道。
静默半久,嘶哑的声音徐徐响起,那种嘶哑不是喉咙有碍,更像是游蛇爬过枯叶。
“小子!你说你是师姐的弟子,有何凭证?”
“我有《药师琉璃经》为证!”庄常回答道。
“不够!”吕唯成冷冷地吐出两字。
庄常紧锁眉头,又道:“吕前辈与我师父相悖,是由于理念之争。”
氛围再次静默,这次更久,好似吕唯成陷入回忆,忘记说话。
庄常也不急,耐心等待。
“小子!”吕唯成嘶哑的声音再度传出,“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师叔了!”
庄常稍正衣冠,肃然拱手:“师侄庄常,见过师叔!”
“不错!回去告诉师姐,我早就不恨她了。”吕唯成语气中带着怅然。
“吱——!”
木门微敞,而后破空声袭来,庄常纵身接住,这是一个方寸袋。
“师侄,这是我毕生成就,如今托付给你,也算不负师门。”吕唯成此话,颇有托孤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