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陈远那超越极限的、燃烧生命般的指挥中，被一寸寸地艰难拉扯着。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的神识网络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的蛛丝，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断。七窍渗出的“血迹”愈发明显，身体摇晃得几乎无法站立，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能源塔的护盾，在敌军狂暴却混乱的攻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光芒微弱到了极致，却始终顽强地亮着，维持在百分之十左右的临界点上，不再下降。
平民的伤亡数字，死死定格在了百分之二十九点七，距离失败的红线仅差毫厘，却再也未曾跳动。
残存的守御者们，跟随着那道如同神明般指引他们的神念，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这片炼狱中挣扎、反击。他们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但他们知道，只要这道指引不灭，他们就不能倒下！
就在陈远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那根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前一刹那——
嗡——！
整个“希望壁垒”战场，所有的景象，无论是狰狞的敌人、焦灼的大地、残破的建筑，还是那顽强闪烁的能源塔……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凝固了。
紧接着，如同褪色的画卷，又如破碎的镜面，开始片片剥落、消散。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能量爆炸声、平民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归一广场”那冰冷、熟悉的金属穹顶，以及周围同样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
考核……结束了。
陈远再也支撑不住，那强行凝聚的意志瞬间溃散，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仿佛听到了系统那冰冷却在此刻如同天籁的提示音，以及兵主那嘶哑、却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波动的宣告：
“最终考核结束。”
“烛龙战队，陈远……”
“……任务完成。考核……通过。”
……
不知过去了多久，陈远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缓缓苏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问道宫”医疗区的恢复舱内，温和的能量正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神识和身体。剧烈的疲惫感依旧如同潮水般包裹着他，但至少，他还“活着”。
恢复舱外，几张熟悉而焦急的脸庞挤在观察窗前。
是石铁、王胖子、小烟、沈浪、周易！
他们虽然同样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看到陈远苏醒的喜悦。
“指挥官！你醒了！”石铁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巨大的拳头砸在强化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大！你可算醒了！吓死胖爷了！”王胖子几乎要把脸贴在玻璃上，小眼睛里闪着泪光，“我们都‘死’回来半天了！”
小烟没有说话，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弥漫着水汽，用力地点着头。
沈浪和周易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看着伙伴们关切的脸庞，陈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们还“活着”，大家都还在。
“我们……通过了？”陈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通过了！必须通过啊！”王胖子抢着回答，手舞足蹈，“老大你最后也太神了！一个人指挥我们一群残兵败将，硬是把塔和人都保住了！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陈远微微摇头，他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清那种状态。那是一种超越了技巧和算力，近乎本能与信念的融合。
就在这时，恢复舱的通讯器亮起，兵主那标志性的冰冷面孔出现在光幕上。
“醒了就滚出来。”兵主的声音依旧嘶哑，没有任何祝贺的意思，“别躺在那里浪费资源。”
众人神色一肃。
兵主那猛兽般的眸子隔着光幕，落在陈远身上，审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仿佛重若千钧：
“不错。”
“你证明了，你不仅是一柄足够锋利的‘刃’……”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吐出了那句至关重要的评价：
“……更是一面，能在绝境中屹立不倒的‘盾’。”
“有守护之心的利刃，方为我所需。”
“准备一下，‘最终试炼’的资格，你们拿到了。”
说完，光幕熄灭，兵主的身影消失。
恢复舱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随即，狂喜和巨大的成就感涌上每个人的心头！他们做到了！他们通过了“问道宫”这地狱般的淬炼，拿到了通往人类命运战场的最后门票！
石铁握紧了拳头，王胖子兴奋地怪叫一声，小烟破涕为笑，沈浪和周易的眼中也闪烁着激动光芒。
陈远躺在恢复液中，感受着伙伴们的喜悦，望着天花板，心中却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资格，只是开始。
真正的试炼，那关乎文明存亡的“最终试炼”，就在前方。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