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千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能否不战而屈人之兵,拿下宛城,关键就看云长和翼德二位将军,能否用你们的威势,震慑住那个贾诩了!”
关羽立刻拱手一拜,声音铿锵有力:“我明白军师的意思了!此去淯水,必然马到功成!三弟,我们走!”
张飞瞪着一双迷茫的环眼,被关羽拉着就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二哥,你明白什么了啊?我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明白……哎,你别拽我啊!我的矛还没拿呢!”
看着关羽硬生生将张飞拽离大帐,刘备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军师,既然是以劝降为主,为何不让公佑和宪和他们前去?他们的口才……”
孙乾也急忙附和道:“军师,主公言之有理。关将军和张将军,都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若是论劝降之事,恐怕还是我和宪和更合适一些。”
诸葛千轻笑着转向孙乾:“公佑,若是由你去劝降,你会如何劝说?”
孙乾想了想,答道:“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害,让他明白其中的得失!”
诸葛千又看向简雍:“宪和你呢?”
简雍自信地一笑:“辩才为主,兵威为辅。倘若那贾诩真如军师所言,是个极度擅长保命之人,只要我将利害关系摆明,他自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归降主公!”
诸葛千转回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刘备:“那么主公,您认为云长和翼德,又会如何劝降呢?”
刘备迟疑了片刻,眉头紧锁:“翼德虽然敬重读书人,但性子急躁易怒,我真担心他去劝降,一旦那贾诩稍有犹豫,翼德会忍不住一矛将人戳死;而云长又向来轻慢士人,倘若贾诩表现得犹豫不决,我同样担心云长,会耐不住性子,一刀将人砍了!”
诸葛千听完,突然朗声大笑起来,他看着孙乾,笑意盎然地问:“公佑,你现在可明白,我为何一定要让云长和翼德去劝降了吗?”
孙乾瞬间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劝降……还能这么玩的?
就因为关羽和张飞可能会因为贾诩的犹豫而动杀心,所以反而能劝降成功?
这……这也太荒谬了吧!
那贾诩好歹也是个饱学之士,难道就一点宁折不弯的风骨都没有吗?
刘备却在片刻的错愕之后,恍然大悟。
这就好比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孙乾和简雍去宛城,充其量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跟人家辩论一番。
但是面对贾诩这种顶级谋士,孙乾和简雍的口才,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劝降?
诸葛千甚至担心,孙乾和简雍去了,别被贾诩三言两语给反劝降了。
比如来一句:“刘玄德乃仁义之士,岂能做出侵占同宗刘景升之南阳郡这等不义之举?”
诸如此类的话,孙乾和简雍根本无法给予贾诩那种性命攸关的紧迫感和威胁!
然而,兵贵神速。
同样,劝降贾诩这件事,也绝对不能拖延时日!
诸葛千可没那个闲工夫陪贾诩玩什么名士之间你来我往的辩论游戏。
但关羽和张飞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俩去了,逻辑会非常简单:我大哥刘备欣赏你贾诩,所以派我们兄弟来劝你投降。
什么?
你还敢犹豫?你居然不愿意降?
那好,多说无益,咱们就来试试,到底是你贾诩的脖子硬,还是我关某的青龙偃月刀更锋利!
关羽和张飞的性格,注定了他们不会跟贾诩去辩论那些虚无缥缥的大道理。
摆在贾诩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战,要么降。
绝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刘备心中顿时一片雪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公佑,宪和,宛城的事情,你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出使襄阳的重任,就全权交给你们二位了。”
“务必要让我的那位同宗兄长,深切地感受到我刘备的诚意!”
“我只是暂借南阳之地,以图报效天子圣恩,绝无他意!”
孙乾和简雍刚领命离去。
刘辟就带着吕玲绮走了进来,他一脸苦相,像是吃了黄连:“主公,我实在是拦不住吕小姐,她非要求见您不可。”
吕玲绮则对着刘备盈盈一拜,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刘叔父,我已经在汝南叨扰了这么多天了,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返回徐州?”
想当初吕布与刘备在徐州之时,表面上是称兄道弟,关系好得不得了。
所以吕玲绮称呼刘备一声“叔父”,倒也并无不妥。
对于刘备和她父亲吕布之间的恩恩怨怨,吕玲绮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因此对刘备也没有太大的反感。
见到吕玲绮又一次提出要回徐州,刘备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如今的徐州,早已是曹操、袁术和吕布三方角力的战场,战火纷飞,混乱不堪。
更何况,刘备前不久刚把袁术坑了一把。
袁术现在对刘备可谓是恨之入骨。
再加上吕玲绮这特殊的身份,她可是吕布的掌上明珠。
在这个节骨眼上送吕玲绮回徐州,那简直就等同于把一只鲜嫩的小羊羔送进虎狼之口。
“玲绮啊,不是叔父不愿意送你回徐州。”
“只是那袁术一直都在派人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倘若在半路上将你劫持了去,你父亲温侯定然会因为你而处处受制于人。”
“你且安心在我军中,再多待一些时日。等温侯击败了袁术,我再派人送你回徐州也不迟。”
“你的文远叔叔(张辽)也特别嘱咐过,让你乖乖留在军中,千万不要乱跑!”
刘备温言软语,循循善诱。
但吕玲绮却昂起头,说道:“刘叔父,我虽然是女子,但也曾习武练兵,不如您借我一支兵马。若是袁术真的派人来截杀,我正好可以为当日被袁兵杀害的宋宪叔父报仇雪恨!”
刘备一听这话,更是头大,他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诸葛千:“军师,你看……可否给玲绮调拨一支兵马?”
吕玲绮见刘备似乎松了口,一双明亮的眼睛立刻充满期待地望向了诸葛千。
“军师,您不用调拨太多兵马给我,只要五百人,就足够了!”
谁知下一刻。
诸葛千那张温和的脸庞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言辞变得异常犀利,厉声喝道:“胡闹!你当领兵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主公念在你乃是温侯之女,又年幼不懂事,不忍心责罚于你,你非但不体谅主公的苦心,反倒得寸进尺,向我要兵?”
“主公的这支兵马,从成军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我亲自统兵作战之时,尚且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你又有何等本事,竟敢在此妄言要与袁术的精锐兵马一争高下?”
诸葛千的言语锋利如刀,加之他常年修身养气,此刻发起怒来,那股威慑力竟丝毫不比张飞那样的沙场猛将差劲。
吕玲绮当场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给喝懵了。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双漂亮的明眸里,先是充满了诧异和不解,随即,隐隐的三分委屈迅速浮了上来。
很显然。
吕玲绮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军师,竟然会如此严厉地训斥自己!
而站在吕玲绮身边的刘辟,这个时候只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或者找个什么借口立刻从这里消失。
太可怕了!
军师发起火来,简直太可怕了!
这要是治我一个看管不力的失职之罪,就算是主公恐怕也护不住我啊!
刘辟心里非常清楚。
这位年轻的军师,向来是以重典治军而闻名。
汝南那些黄巾军,有多少是慕着刘备的仁德美名而来,又有多少是惊惧于诸葛千的严苛军法而去的。
他们向往着跟随仁德之主博一个好前程,却又害怕自己受不了那种近乎残酷的军纪。
但诸葛千虽然执法如山,却又赏罚分明,并且对每一个士卒的性命,都看得极为珍贵。
用诸葛千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打仗,肯定是会死人的。但任何一个士卒,都决不能因为主将的愚蠢而白白死去!”
吕玲绮虽然自幼习武,也曾跟随父亲吕布上过几次战场,有过一些统兵的经验。
但在诸葛千的眼中。
就连她父亲吕布的统兵之能,都只能用“拙劣不堪”来形容,更何况是仅仅有过几次战场经验的吕玲绮了。
“可……可……可是刘叔父,他刚才答应给我一支兵马的……”
“且不说主公方才只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即便主公真的答应了你,我也会力劝主公收回成命!”
诸葛千犀利的语气,像针一样刺在吕玲绮心上,她双眸之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只是想借兵回徐州,见我爹爹。
我到底有什么错吗?
为什么要这样大声地喝骂我?
就连我爹娘,都从来没有这样骂过我!
刘备见状,知道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哎呀,玲绮,是叔父给忘了!这次南征南阳郡,我已将兵马的调动大权,全都交给了军师!”
“但你放心,只要我平定了南郡,一定立刻让云长亲自护送你返回徐州!”
吕玲绮得了这个台阶,心里的委屈顿时消散了不少,她吸了吸鼻子,说道:“刘叔父,我不为难您了。但请您一定不要食言,等您平定了南阳郡,一定要派人护送我回徐州!”
刘备慨然应诺:“人无信则不立!待我平定南阳,决不食言!”
“刘辟,快送玲绮回营帐好生休息!”
等到刘辟和吕玲绮的身影消失在帐外,刘备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满是感慨地对诸葛千说道:“军师,幸好有你在此,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孩子!不过话说回来,倘若我们真的平定了南阳郡,难道我真的要让云长护送玲绮回徐州吗?”
诸葛千轻摇羽扇,淡然笑道:“主公,用这样的计策来图谋招募张辽将军,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此事能成则成,若不能成,主公也理应将吕小姐送还。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因此损害了您的仁义名声!”
刘备轻轻一叹:“我其实也不想用这种近乎挟持的计策,但是张辽此人,论勇武谋略,皆不在云长之下,这样一员大将,我实在是难以割舍啊!”
诸葛千又宽慰了刘备几句,便告辞返回自己的营帐。
然而,当他掀开帐帘时,却发现帐中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吕玲绮正气鼓鼓地坐在他的座位上,而刘辟则立在一旁,满脸苦涩,像是吃了苦瓜:“军师,您看……您能给我换个任务吗?”
诸葛千看到吕玲绮那双眸子里透出的不服气,心中便已了然,他淡然一笑,对刘辟道:“刘都尉,这人是你当初给主公寻来的,你不负责看管,谁来负责?”
“你要是能说服周仓来接替你的任务,我便准许你换一个。”
刘辟瞬间闭上了嘴。
说服周仓?
周仓那个傻大个儿又不傻!
要是让那家伙知道我这是在诓他接这个烫手山芋,他非得把我揍得满地找牙不可!
吕玲绮凝视着诸葛千,开口说道:“军师,您就别为难刘辟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刘叔父,就绝不会反悔,您也不用再派人一天到晚地盯着我了!”
“我今天来找您,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诸葛千淡然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军中自有法度,你所求之事,我未必会答应。”
吕玲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这件事绝对不违反军中法度。军师今日的一番训斥,让我明白了自己以前的错误!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希望在返回徐州之前,能够担任军师您的亲卫。”
“我虽然在统兵打仗上不如军师,但我自幼习武,父亲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我护卫母亲和小娘。论护卫之术,我还是颇为擅长的。”
诸葛千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一旁的刘辟则是心中狂喜。
太好了!吕小姐要是当了军师的护卫,那我就不用再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地盯着她了!
哈哈!
我刘辟的任务,这不就自动解除了吗!
当即,刘辟满怀希冀地劝说道:“军师,吕小姐的武艺确实相当不俗,单打独斗的话,我是打不过她的。我们黄巾五人里,恐怕也只有周仓能凭借一身蛮力勉强胜过她一筹。”
“万一吕小姐再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地硬闯主公的帅帐,我又没能拦住。”
“到时候,不责罚我吧,显得军法不严;可要是责罚我吧,我又觉得非常的委屈。”
“军师,不如您就答应下来,让吕小姐当您的亲卫吧!”
刘辟这次是豁出去了!
今天不管怎么样,我刘辟都不想再干这个盯着吕小姐的苦差事了!
打又打不过,失职了还得挨罚,这叫什么事儿啊!
吕玲绮见刘辟如此配合,眸中的狡黠之色又浓了几分。
诸葛千在刘备军中的地位,吕玲绮这段时间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刘备亲口承诺,平定了南阳郡之后,就派遣关羽护送她回去。
但是,谁知道到时候这个诸葛千会不会又站出来,以各种理由出言反对?
因此,吕玲绮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一个既可以摆脱刘辟这个“跟屁虫”,又能跟诸葛千拉近关系的绝妙主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要我给诸葛千当一段时间的亲卫,这份情谊处下来了,他到时候总不好意思再反对我回徐州了吧!
也省得那个刘辟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什么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人不能忘本之类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那队黄巾骑士恰好是刘辟的部下,机缘巧合之下替自己解了围。
以吕玲绮的性子,早就一拳敲晕刘辟,逼着他当向导护送自己回徐州了。
吕玲绮虽然有时候有些盲目自信,但她的三观不像她爹吕布那样扭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她是不屑去做的。
诸葛千扫了一眼急不可耐的刘辟,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吕玲绮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淡然一笑,那笑容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当我的亲卫,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这个人,有个特殊的规矩,但凡是成为我亲卫的人,都必须签订一份契约。”
“这份契约分为三种:一种是签一个月的,一种是签一年的,还有一种,是签终身的。”
“它们的职责和待遇嘛,自然也是各不相同。”
吕玲绮顿时一愣。
当个亲卫而已,居然还要签什么契约?
“不知这三种契约,它们的职责和待遇,分别都是什么?”吕玲绮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毕竟是白纸黑字的契约。
不问清楚了,要是稀里糊涂地签了,回头吃了亏都没地方说理去!
诸葛千羽扇轻摇,瞎话张口就来,编得有鼻子有眼:“这签一个月的,我们称之为‘临时亲卫’。”
“通常情况下,他们只会跟着我执行一些简单的日常护卫任务,并且我允许他们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自行逃跑保命。”
“不过待遇嘛,就只管一日两碗粟米饭。”
吕玲绮立刻摇头:“哪有亲卫遇到危险自己先逃跑的?再说您这待遇也太差了,一天只吃两碗粟米饭,根本就吃不饱,时间久了哪里还有力气保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