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凌一脚踹开地窖的烂木门,把苏清漪从关于“细菌载体”的推测里拽了出来。
热浪夹着木材爆裂的声响扑面而来,苏清漪伏在夜玄凌宽阔的背上,鼻尖全是男人身上冷杉混合血腥的气味。
她胸口紧贴的并蒂莲玉锁突然震动起来,锁骨处的皮肤被烫得生疼。
这不是物理发热,是共鸣。
苏清漪脑海中系统的界面弹出一行红色加粗字体:【警告:百草堂总号地窖S级防御机制已被激活。身份验证通过。】
柳嬷嬷竟然活着回去了,还在那堆满灰尘的破书堆里找到了机关。
那是苏家老祖宗留下的最后保障,也是百草堂能在大靖屹立百年的底牌。《外科精要》的封底夹层里,藏着一道能调动天下半数游方郎中的“药神令”。
这东西其实是一套商业情报网转为战时后勤系统的紧急预案。
苏清漪顾不上喉咙里的腥甜味,一口咬破早已麻木的食指。
“手。”她的声音像砂纸在摩擦。
夜玄凌没有废话,握剑的左手反手向后,稳稳托住她悬空的掌心。
苏清漪用带血的指尖,在他掌心飞快画下一个扭曲的符号,那是百草堂最高级别的加急令。
“传令,所有分号,”她每说一个字肺叶都像在拉风箱,“把你那三十万两银子买的安魂凝露全倒了,空瓶装满生石灰,混入三钱我在炼药房提纯的醉马草孢子。”
夜玄凌脚下一点,整个人像只黑鹰般掠过染坊即将坍塌的围墙,声音沉稳:“你要做什么?”
“那帮北狄蛮子不是把战马当宝贝吗?”苏清漪趴在他肩头,眼神里透着股狠劲儿,“这种孢子对人无害,但只要沾上马鼻子的粘膜,就能让马产生前面是万丈深渊的幻觉。再加上生石灰遇水,我要让他们的骑兵变成步兵。”
话音刚落,两人已落在染坊外的马车顶棚上。
几乎同时,身后的染坊在一声巨响中化为火海。
气浪掀起苏清漪的长发,她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死死扣住。
夜玄凌把她塞进车厢,动作有些粗鲁。
紧接着,寒光一闪,龙渊剑的锋刃划过他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血瞬间涌出,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张嘴。”男人命令道。
苏清漪下意识偏头躲开,眉头紧锁:“你疯了?这是静脉血,你想失血休克吗?再说,我还没娇气到需要……”
“你体内的余毒未清,刚才强行催动神农术,现在心跳很快。”夜玄凌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强硬地捏住她的下颌,将流血的手腕凑到她唇边,“先帝的血脉能压制母蛊,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它是唯一能让你保命的药。”
温热且带着铁锈味的液体被迫灌入口中。
苏清漪呛咳着,想推开他,双手却软得使不上力。
她瞪着眼前脸色阴沉的男人,含糊不清地骂道:“夜玄凌,你就是个不遵医嘱的混蛋……”
“你若死了,”夜玄凌看着她苍白的嘴唇染上一抹红色,眼神晦暗,声音低沉,“本王就让百草堂从明天开始只卖砒霜和鹤顶红,让这天下给你陪葬。”
这威胁很符合他的风格。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苏清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移位,意识也开始涣散。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雁门关。
漫天黄沙中,霍骁看着手里那张刚从飞鸽腿上解下的血迹布条,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扔瓶子?”副将手里捧着一堆贴着“防疫急用”封条的琉璃瓶,一脸不解,“将军,咱们不是在打仗吗?这也不是扔石头啊?”
城楼下,北狄的先锋部队正发出嚎叫,那些膘肥体壮的战马喷着响鼻。
“少废话!苏提举说扔就扔!”霍骁一咬牙,大手一挥,“全军听令!把这些瓶子给我当石头砸!砸得越碎越好!”
几千个琉璃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在北狄骑兵的阵列中炸裂开来。
没有爆炸,只有一团团白色粉尘腾起。
北狄主将轻蔑地大笑:“这群南蛮子是被吓傻了吗?撒石灰?这玩意儿连眼都……”
话音未落,那些还在冲锋的战马突然齐齐发出凄厉的嘶鸣。
它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有的前蹄腾空想要后退,有的直接低下头往坚硬的地面上猛撞,更有甚者,开始撕咬身边的同伴。
“怎么回事?控制住马!控制住!”
混乱只在一瞬间爆发。
几千匹失控的疯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瞬间变成了绞肉机。
霍骁看着眼前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爆发出光芒。
“点火!”
早就埋在沙土下的火油被一支火箭引燃。
白色粉尘助燃下,火势瞬间连成一片,将那些陷入癫狂的战马和惨叫的北狄士兵吞没。
马车里的苏清漪是在一阵轻微的电流酥麻感中醒过来的。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视网膜上“资源枯竭”的红色警报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绿色弹窗:
【检测到大量高品质生物样本(战马尸骸),回收路径已重置。】
【新配方解锁:抗毒血清蛋白提取(原料充足)。】
苏清漪看着窗外远处直冲云霄的狼烟,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恶劣的笑。
“谢影……”她撑着身体坐起来,透过摇晃的车窗,看见沿途的百草堂分号一家接一家地升起了青色烟雾,那是天下药师响应集结的信号。
“告诉霍骁,下一车送去的凝露,不用省钱了。”她轻声说道,眼神里闪烁着理智的光芒,“把那些炸碎的马骨头都给我收回来熬胶,那是很好的药引子。”
夜玄凌坐在她身侧,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
他看着这个刚刚还在生死线上挣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盘算怎么“废物利用”的女人,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动了一分。
“疯子。”他低声评价,却反手握紧了她冰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烫人,“不过这次,换我来给你当药引。”
马车碾过一块碎石,颠簸了一下,苏清漪身子一歪,借着这股力道,强撑着抓住了车窗的边缘。
前方,皇城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在那巍峨的城墙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晓的微光中,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