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南疆尸苔。
一种长在死人堆里的菌类,晒干磨成粉,口感和名贵药材茯苓很像,但吃多了会让人脑子发木,变成听话的傀儡。
夜承渊控制死士的时候,这东西出了不少力。
没想到他刚死,他的徒子徒孙就开始把这种阴损东西掺进百姓的药罐子里。
苏清漪冷笑一声,指尖在膝盖上轻叩:“谢影,停车。”
“王妃,前面就是百草堂旧址,不过……”谢影的声音透着一丝迟疑,“那里现在被几个生面孔的药商占了,说是拿着前朝的红契。”
“红契?”苏清漪挑眉,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让人背脊发凉的寒意,“那就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在百草堂门口,我要搭台唱戏。”
一刻钟后。
百草堂那块斑驳的金字招牌下,聚集了半个京城的药商和看热闹的百姓。
苏清漪坐在轮椅上,眼前蒙着一条素白绸带,手里把玩着一枚刚从系统空间兑换出来的、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安瓿瓶。
在她对面,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正唾沫横飞。
这人姓赵,就是那个在街头兜售“忘忧散”的掌柜。
“哟,这就是苏家的大小姐?”赵掌柜抖着腿,满脸不屑地打量着苏清漪,“听说去了一趟南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残废样了?瞎子也敢来验药?您是打算用鼻子闻出这茯苓是公是母啊?”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苏清漪没恼,连嘴角那抹淡淡的嘲讽都没变。
“我不看公母,”她的声音不大,却清冷得像冰珠子落地,“我只看生死。”
苏清漪抬手,谢影立刻会意,端上一碗清水。
“赵掌柜说这是上好的云苓,”苏清漪指尖精准地夹起那一小块所谓的“药王”,指腹在粗糙的断面上轻轻摩挲,“质地松泡,色泽惨白,闻着倒有一股子土腥味。”
“那是!这可是老子从蜀中运来的……”
“噗通。”
苏清漪手一松,那块“云苓”落入水中。
接着,她拧开手中的安瓿瓶,往碗里滴了两滴无色的液体。
那是酚酞试剂。
“变个戏法给你看。”她轻声道。
话音刚落,原本清澈的水,瞬间染上了一层刺眼的猩红,像刚流出来的静脉血。
全场死寂。
“尸苔喜阴嗜腐,为了防虫,生长时会分泌大量生物碱。”苏清明晃了晃手中的安瓿瓶,像是在给小学生科普,“酚酞遇碱变红。赵掌柜,你这哪里是卖药,分明是在卖催命符。”
人群瞬间炸了锅。
“红了!真的红了!”
“天杀的,我娘昨天刚喝了一副,难怪一直说看见了太奶!”
赵掌柜脸色煞白,强撑着狡辩:“你……你那水里有妖法!大家别信这个妖女,她是想独吞市场!”
“妖法?”
苏清漪这次连废话都懒得说,直接在那把手术刀的刀尖上蘸了一点未溶解的药渣。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她将刀尖送入自己口中,压在舌下。
三秒。
“呸。”
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眉头紧锁,像是吃了一口苍蝇,“产自阴山北麓,掺假比例三七开,里面还加了五钱硫磺熏色。赵掌柜,你这手艺不行啊,硫磺味儿都盖不住尸臭。”
精准,毒辣,不留余地。
坐在高阁暗处的夜玄凌,手里捏着茶杯,指节微微泛白。
他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明明看不见却仿佛掌控一切的女人。
以身试毒,这女人疯起来连自己都坑。
“谢影。”夜玄凌的声音冷得像深冬的寒风,“去查赵氏的账册。能弄到这么多阴山尸苔,这胖子背后肯定连着夜承渊的残党。顺藤摸瓜,一个都别放过。”
“是。”黑暗中,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
楼下,赵掌柜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地想要掀桌子:“死瞎子,你别欺人太甚!这百草堂现在是老子的地盘,这秤也是老子的秤,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他伸手就要去抓柜台上那杆传了百年的老黄铜秤。
就在他的脏手触碰到秤杆的瞬间,那原本暗淡无光的秤星突然亮起了一抹诡异的幽光。
苏清漪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寒气——那是林嬷嬷死守在药典里的执念。
“这秤,你拿不动。”
她没动,只是将手轻轻搭在轮椅扶手上。
下一秒,那杆原本只有几斤重的铜秤,在赵掌柜手里突然变得重逾千斤。
“哎哟卧槽——!”
赵掌柜一声惨叫,手腕咔嚓一声脱臼,沉重的秤砣更是像长了眼睛一样,笔直地砸向他的脚背。
这一砸,结结实实,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大街。
围观的百姓吓得连退三步,再看那杆自行归位的铜秤,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显灵了!苏家的老祖宗显灵了!”
苏清漪扶着轮椅把手,缓缓站起身。
虽然身形摇晃,但脊背挺得笔直。
“从今日起,百草堂重开。”
她面向人群,空洞的眼神扫过每一张贪婪或惊恐的脸,“凡入我百草堂供货者,真药我也许你三成利;若是敢再拿这种垃圾糊弄人,这赵掌柜的一只脚,就是榜样。”
风起。
一股夹杂着细微灰白粉尘的风卷入后堂早已废弃的药库。
那是吴婆子的骨灰。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一行绿字:【检测到高活性生物酶粒子,正在中和霉菌毒素……净化完成度100%。】
苏清漪微微一怔,随即感觉到空气中那股陈腐的霉味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草药原本的清香。
她仰起头,对着虚空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大家都看见了吗?”她轻声道,“有些东西,就算看不见,也在看着你们。”
高阁之上。
夜玄凌站起身,袖中那半枚残缺的玉珏正微微发烫,似乎在与楼下那个身影产生某种共鸣。
“界碑……”他低声呢喃,目光深邃,“真正的界碑从来不是死物,而是人心。”
夜玄凌转身下楼,大步走向那辆候在街角的马车。
“回宫。”
谢影一愣:“爷,现在就去?苏小姐这身子骨还没好利索,而且朝里那帮老顽固……”
“正是因为他们要闹,本王才要带她去。”
夜玄凌掀开车帘,看着远处那个在晨光中虽然目盲却如神只般傲立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瞎子怎么了?本王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着这位药神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