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刀尖几乎要嵌进掌心。
第二层的血腥味不是普通的腥，是混着腐肉发酵的酸臭，直往鼻腔里钻，熏得他眼眶发酸。
他借着火折子的光往上瞥，岩壁上挂着的“精肉”突然抽搐了一下——那被剥了皮的胡胡兽后腿还在蹬，半透明的幼虫正从腹腔钻出来，像一串会动的米粒，“啪嗒”掉在石地上。
“切克...我的切克...”
库尔斯克夫人的声音就在下方。
江镇这才注意到，台阶下的阴影里有团蜷缩的灰裙——是布罗克曼家族的老夫人伊丽莎白。
她膝盖上横着具残缺的尸体，半边脸还沾着血，另半边却被啃得只剩白骨。
而围着她的，是七只变异的胡胡兽。
它们的皮毛不再柔软，像结了层硬壳，有的长了三只眼睛，有的尾巴分叉成蛇信。
其中一只正用前爪拍伊丽莎白的手背，喉咙里发出类似安慰的呜咽，另一只却突然扑向尸体的手臂，“咔嚓”咬断骨头，鲜血溅在老夫人灰白的发间。
江镇的手指在经书封面上掐出红印。
他见过太多恶事，前世杀人如麻，今生也见过家族内斗的血腥，但此刻却觉得喉咙发紧——这些畜生竟在“安抚”猎物，再分食。
他想起阿里扎说过的话：“胡胡兽最通人性，从前会给受伤的同伴舔伤口。”可现在，它们的“人性”成了更残忍的捕食手段。
“老夫人？”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伊丽莎白突然抬起头。
她左眼还在流泪，右眼却翻着白眼，瞳孔散成灰白——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眼神。
江镇后颈发凉，这才发现她脖颈处有排齿痕，皮肤泛着青黑，显然已经被咬过。
那些胡胡兽没立刻杀她，是把她当“活食”养着。
最靠近台阶的胡胡兽耳朵动了动。
它原本伏着的身子缓缓立起，三只眼睛里泛着油光，其中一只突然转向江镇的方向。
江镇的呼吸瞬间凝固。
他想起经书里的隐身诀，指尖快速在封面上划过金纹——往常这时候书页会泛起柔光，可此刻金纹只是微微发亮，连他的影子都没遮住。
“吼——”
胡胡兽的嘶吼震得岩壁落灰。
江镇转身就跑，短刀在身侧划出寒光。
身后传来爪子刮擦石阶的声响，越来越近。
他撞开第三层的门时，后腰被什么东西扫中，火辣辣的疼——低头看，是道渗血的抓痕，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肿。
第三层的温度比第二层低，空气里飘着甜腻的香气。
江镇扶着墙喘气，这才看清墙上的“蜜肉”——是穿着贵族服饰的尸体，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粉红，像是被灌了某种药。
而围着这些尸体的胡胡兽，体型比第二层的大了一圈，皮毛油亮如缎，其中一只正用前爪剥尸体的指甲，动作像极了贵妇修剪玫瑰。
“四级...不，五级斗士。”江镇倒抽冷气。
他曾在家族斗兽场见过五级魔兽，眼前这只胡胡兽的肌肉线条，竟比那些经过训练的战兽还要紧实。
更诡异的是，它们的额头上都有个淡紫色的印记，形状像朵半开的莲花——和他经书里的金纹有几分相似。
经书突然在怀里震动。
江镇翻开，最里页的金纹正在急速旋转，指向更下方的第四层。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沾着第二层的血，黏糊糊的。“来都来了。”他咬了咬牙，顺着台阶往下。
第四层的门是金属铸的，刻着复杂的符文。
江镇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十几只六级胡胡兽正围坐在石桌旁，最中央的那只头顶长着角，皮毛泛着暗金色，像个穿了龙袍的老财主。
“诸位，”金角胡胡兽用后爪敲了敲石桌，声音沙哑却清晰，“上回推举的首领被人类猎人杀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得建饲养基地！”右边一只缺了耳朵的胡胡兽猛地站起来，“紫血人肉质最嫩，圈起来养，比现在满山找容易多了！”
“软土不行。”左边戴了串骨链的胡胡兽晃了晃脑袋，“上个月抓了十个软土村的，肉里全是土腥气，吃坏了三只兄弟。”
江镇靠在门后，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
他见过人类贵族开会，见过江湖帮派分赃，却从没见过畜生学人类议事。
金角胡胡兽突然抬起头，鼻孔动了动——江镇心下一惊，却见它转向缺耳胡胡兽：“你说的饲养基地，得找圣凯因家的地。
他们的领民吃灵米长大，肉里有灵气。“
“对！”几只胡胡兽附和着，石桌被拍得咚咚响。
江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终于明白这些畜生为何变异——它们吃了太多修士、贵族，吸收了灵气，开了灵智。
就像前世他杀了太多人，怨气入体成了煞星，不过是换了个壳子的“弱肉强食”。
善恶？
不过是活下来的那方给的名号罢了。
“老夫人！”他突然想起伊丽莎白，转身要走，却感觉胸口发烫。
五朵原本失踪的莲花从经书里飘出来，悬在半空，花瓣却蔫头耷脑的，像被霜打了的菜。
他试着去抓，莲花却“嗖”地躲开，撞在岩壁上，碎成金粉。
“有生人气！”
金角胡胡兽的吼声震得石灯摇晃。
江镇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
他冲上第三层时，发现那些五级胡胡兽正撕咬着“蜜肉”尸体，眼睛全红了——不是捕猎时的红，是彻底疯狂的红。
第二层的动静更大了，铁笼被撞得哐当响，骸骨们拖着腐肉往出口爬。
“快走！”江镇背起伊丽莎白，她的身体轻得像团棉花。
他撞开第一层的门，迎面撞上那只双头胡胡兽。
旧脑袋还认得他，发出惊恐的尖叫，新脑袋却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
江镇短刀一横，刀刃砍进新脑袋的喉咙，黑血溅了他满脸。
远处传来山崩似的轰鸣。
江镇抱着伊丽莎白冲出基地，抬头看见整片山林都在震动。
东边的村子冒起黑烟，西边的河水里翻出青灰色的脊背——是胡胡兽，数不清的胡胡兽，正从各个角落涌出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怀里的伊丽莎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灰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哑着嗓子说：“圣凯因...军队...”
江镇望着漫山遍野的兽潮，喉咙发紧。
他摸出怀里的经书，金纹此刻彻底暗了下去，像块普通的旧布。
但他知道，有些事必须做——就算违背了莲花宝鉴的“善”，就算要当回前世的恶人。
“阿里扎！”他对着山林大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去把布罗克曼的军队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