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祭坛的石阶,将阿凛与阿桃交握的手镀上层金芒。黑风寨主已被守月人押下,祭坛上残留的符纸还在微微发烫,被阿凛用冰刃挑起来,扔进残余的火堆里。符纸蜷曲成灰的瞬间,他手背上的伤口突然不再灼痛,狼纹玉上的黑气彻底消散,只留道浅浅的玉痕,像被月光吻过。
“你看。”阿凛举起狼纹玉,声音里带着释然,“邪术破了。”
阿桃低头看着掌心的碎瓷片,瓷片内侧的符文也淡成了浅影,仿佛从未存在过。她将瓷片塞进他手里:“收好吧,或许以后用得上。”指尖相触时,两人都想起昨夜冰窖里的拥抱,想起那些被猜忌割裂的瞬间,耳廓不约而同地泛起热。
守月人来报,黑风寨的残部已尽数肃清,被幻术引燃的“桃林”原是片荒坡,真正的桃林在守月人的护持下,连片花瓣都没伤着。“暖脉的长老们说,要请使者去桃林喝新酿的桃花酒,算赔罪。”守月人笑着挤眼,“也请阿桃姑娘一起。”
阿桃刚要应,就被阿凛拽了拽衣袖。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我还没跟你道歉。”昨夜他怀疑她的样子,此刻想起来,心口还像被冰棱扎着。
“我也有错。”阿桃的声音更轻,“我不该一看见符文就慌了神,忘了你从来不会骗我。”
风卷着桃花瓣掠过祭坛,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阿凛突然想起木箱里的棉鞋,耳尖又红了:“等回去,我把棉鞋给你,虽然针脚歪……”
“我要穿。”阿桃打断他,眼里的笑像浸了蜜,“冬天穿肯定暖和。”
往桃林走的路上,两族的年轻人正忙着清理战场。冰原的少年帮暖脉的姑娘扶正被撞倒的桃树苗,暖脉的丫头给冰原的老者递上温热的药汤,谁都没再提昨夜的厮杀,仿佛那些傀儡与黑雾,不过是场该被吹散的梦。
阿凛突然在棵老桃树下停下,树干上刻着行模糊的字,是用冰原的刀刻的:“桃落雪融时,共饮一壶酒。”字迹与他爹日记里的笔迹一模一样。
“是你爹刻的。”阿桃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我祖母说,当年救了商队的使者,总爱来这棵树下坐着,说等桃花开了,要在这里摆酒。”
阿凛的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掏出父亲的日记,翻开最后一页——那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新的字迹,像是凭空浮现的:“吾儿阿凛,见字如面。黑风寨已除,勿念。暖脉的阿桃姑娘,是个好姑娘,爹在天上看着,替你欢喜。”
他突然捂住脸,肩膀轻轻颤抖。阿桃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风穿过桃林,带来远处的酒香,也带来了春天的消息。
老桃树的枝桠上,有朵花苞正悄悄鼓起,比别处的花苞都要饱满,仿佛下一刻就要绽开。阿凛放下手时,眼里的泪还没干,却带着笑:“我爹说,要在这里摆酒。”
“那我们就摆。”阿桃捡起片落在他肩头的花瓣,“等这朵花开了,就摆。”
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凛握住阿桃的手,这次握得很紧,像要把所有的过往都握在掌心,把所有的将来,都走成此刻的模样。
远处的酒坛已经开封,桃花的甜混着冰雪的清,在风里漫开来。那朵待放的花苞上,还沾着点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说:所有的纠葛,都是为了让相遇更值得;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花开时,能与你共饮这壶,用岁月酿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