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雨丝是浸了灵气的软,不是寻常雨的凉硬,是像把江南桃林的晨露、望月台的云絮揉碎了,再顺着风的纹路斜斜铺下来——掠过青石栏时,没撞出粗粝的水花,只在栏沿凝出一层薄亮的水膜,像是给青灰的石头镶了圈银边。石缝里嵌着的桃花瓣,是前几日从江南带回的,本该蔫软的瓣儿被雨打湿后,反倒在望月台的灵气里活了过来:粉白的瓣边浸着水光,透着润润的红,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时,还带着花萼的温气;瓣心的细绒毛沾着水珠,不沉也不坠,就那么轻轻缀着,让整瓣花显得软乎乎的,碰一下似要渗出水来。
最妙是瓣尖那点水珠——不是滚圆的一团,是顺着花瓣的纹路铺成的薄亮,像谁用指尖蘸了月光,轻轻抹在瓣尖上。偶尔有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斜斜照在水珠上,瞬间就折射出五彩的光:赤是桃瓣最艳的那抹红,橙是刚晒过的麦秸色,黄是老桃树的木纹浅黄,绿是麦种刚冒的芽尖,青是琉璃瓶里的灵气色,蓝是灵影翅膀的清透,紫是天边最淡的云霞。这光不是刺目的亮,是揉碎了的彩虹星子,轻飘飘落在石桌上的长卷上,连卷边的锦缎都染了层淡淡的彩晕。
长卷上的双狐图,被这彩光一照,竟像是活了过来。原本画里大狐狸的尾巴尖只泛着浅粉,此刻那粉色顺着尾尖漫上来,过了脊背,连耳尖都沾了点粉,像是真的在桃林里滚过,沾了满身的桃花粉;桃夭浅粉的绒毛上,落了点蓝的、黄的光粒,像是追着灵影飞时,蹭了天边的云霞,又蹭了麦秸的暖黄——那光粒不沉,就浮在绒毛上,风一吹长卷的边角,光粒就轻轻晃,像是桃夭的毛在颤。
此刻大狐狸正趴在锦绣膝头,雪白的毛被雨气润得蓬松又软,摸上去像揉着晒干的棉花。它没动,只把尾巴自然地卷着桃夭的爪子——桃夭蜷在它身侧,小脑袋埋在它的肚皮上,耳朵尖压得扁扁的,两只小狐狸都眯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点雨雾凝成的小水珠,像缀了两颗碎钻。它们的耳朵尖随着雨打花瓣的声响轻轻抖着:雨落在石缝的花瓣上,是“沙沙”的轻响;落在长卷的纸页上,是“嗒嗒”的细响;落在琉璃瓶的缠枝莲纹上,是“叮”的微响——这些声响混在一起,软乎乎的,像谁在耳边唱着支没词的歌,两只小狐狸就跟着这节奏,耳朵尖抖一下,再抖一下。
灵影停在桌边的琉璃瓶旁,浅蓝的灵体在雨雾里透着清透,像是把江南的湖水、蓬莱的海水都揉进了身子里。它的翅膀扇动得极轻,不是为了飞,是为了接住那些溅到瓶身的雨珠——每颗雨珠刚碰到琉璃瓶上的缠枝莲纹,还没来得及往下滑,就被灵影的翅膀扫过,瞬间化作细碎的光粒:淡蓝的是灵影自己的灵气,浅粉的是桃花瓣的香魂,暖黄的是阳光漏下的温度。这些光粒不慌不忙地飘着,慢悠悠融入瓶里的灵气中——琉璃瓶里的灵气本是淡青的,混进这些光粒后,竟泛出了渐变的晕:瓶底是深些的青,往上是浅蓝,再往上是粉白,最顶端浮着点暖黄,像是把雨景、霞光、桃香都装进了瓶子里。轻轻晃一下瓶子,就能听到细碎的“叮铃”声,不是琉璃碰着琉璃的脆响,是软乎乎的,像棉花碰着铃铛,又像花瓣落在水面。
“黑风山的麦子熟了!”年华的声音带着雀跃,从望月台的台阶下跑上来,青布裙角沾着点泥星子——不是脏的泥,是黑风山田里带着麦香的泥,沾在裙角上,反倒添了点烟火气的暖。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攥着个粗布包,布包的缝隙里漏出点金黄的麦芒,麦芒上还带着泥土的潮气,以及黑风山阳光晒过的暖香——离着几步远,就能闻到那股子麦香混着土香的踏实味道。
她把布包往石桌上一放,轻轻抖了抖,麦芒蹭着桌面的木纹,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麦秸在说话。“村长托人捎信来,”她喘了口气,眼睛亮闪闪的,指着布包说,“今年的麦穗比去年壮实三成,每颗麦粒都鼓得像小元宝——不是空泛的鼓,是捏在手里沉甸甸的,剥开壳,麦粒白生生的,咬一口能尝到甜气!”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点神秘,“村长还说,特意留了最好的麦种,要我们带去江南桃林试试——说这麦种要是种在桃林里,沾了桃花的灵气,说不定能长出带着桃花香的麦子,到时候煮出来的粥,不用放糖,都能飘着桃甜味!”
说着,她从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麦秸编的玩意儿——是只迷你小狐狸,麦秸选的是最黄最韧的那种,编得细密,连耳朵尖的弧度都透着认真;尾巴尖用红绳缠了圈,红得不艳,是像大狐狸尾巴尖那样的浅粉红,远远看去,竟和真的小狐狸尾巴一模一样。“村长还说,孩子们闲不住,收完麦子就坐在田埂上编这个,”年华把麦秸小狐狸放在桌上,麦秸的暖黄映着桃花瓣的粉白,格外好看,“编了好些麦秸小狐狸,特意留了两只最精巧的,要送给咱们这俩小家伙当玩具,说让它们也有新伙伴陪,不用总追着灵影跑。”
“麦秸小狐狸”五个字刚落,桃夭像是被施了咒般,立刻从大狐狸的肚皮上抬起头。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眼珠里映着桌上的麦秸小狐狸,连睫毛上的小水珠都晃了晃。它浅粉色的耳朵竖得笔直,不是平时那样软乎乎地垂着,是像两片刚绽的桃花瓣,挺括地立着,连耳尖的绒毛都绷得紧了些。它挣开被大狐狸卷着的爪子——动作轻,没弄疼大狐狸,只是小短腿迈得飞快,凑到锦绣手边,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掌心。不是平时撒娇的软蹭,是带着急切的轻撞,一下又一下,小脑袋顶得锦绣的手心微微发麻;尾巴尖那抹粉色在雨光下晃悠,像是把刚才折射的彩虹光都缠在了尾尖上,亮得晃眼,连扫过桌面时,都带起了点细碎的光粒。
大狐狸也跟着起身,它没像桃夭那样急着凑过来,是慢悠悠地从锦绣膝头跳下来,雪白的毛扫过锦绣的裙摆,带起了点落在裙角的桃花瓣。它走到桌角,叼起放在那里的布偶——是上次蜀山孩子们送的小狐狸布偶,毛是浅粉的,和桃夭的毛色一模一样,布偶的尾巴尖也缝了点粉色的绒线。它把布偶轻轻放在年华面前的布包旁,布偶的脸对着麦秸小狐狸,像是在打招呼;然后它仰着脑袋看锦绣,尾巴尖轻轻扫了扫布包的边缘,动作慢,却透着认真——像是在说“新玩具要和我的布偶放在一起,以后都是我们的宝贝,不能弄丢”。
无忘正用指尖拂过长卷上被雨珠打湿的边角——指尖轻,怕蹭掉纸页上的彩光,也怕揉皱了画里双狐的绒毛。闻言他笑着把长卷慢慢卷好,卷的力度刚好,既不会松垮垮地散掉,也不会勒得太紧弄出折痕。他把卷好的长卷挂在马车旁的挂钩上,长卷的锦缎套子沾着点雨气,摸上去润润的,却更显温润,像是吸了雨里的灵气,变得更软了。“正好江南的桃林该松土了,”他望着窗外的雨帘——雨丝已经变细了,像牛毛般飘着,落在桃枝上,连叶子都晃得轻了,“这雨带着灵气,土也润得透,不用费力挖,一锄头下去就能翻出软土。把麦种种下去,等来年春天,就能看到桃花开在麦浪里的模样——粉的花、金的麦,风一吹,花瓣落在麦芒上,麦香混着桃香,走在田埂上都像踩在甜梦里,想想都觉得舒服。”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两只小狐狸身上,“而且这雨带着灵气,路上的花草肯定会长得更旺,咱们一路过去,能闻着花香走全程,桃夭也能多追几只蝴蝶。”
次日清晨,雨果然停了。天刚亮时,东边的云层就慢慢散开,不是猛地扯开,是像谁用手轻轻撩开了纱——阳光像被憋了许久般,先是透出点淡金,然后猛地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石板路被雨洗得发亮,青灰色的石面上留着水痕,不是杂乱的印子,是顺着石板的纹路铺着,阳光一照,水痕泛着银亮的光,像是撒了层碎银子,走在上面,连影子都沾着点亮。路边的野草沾着水珠,叶片上的绒毛被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尘土,嫩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晃着,叶尖的水珠折射着光,像是叶子在眨眼睛,一下又一下,透着鲜活的气。
三人一灵两只小狐狸驾着马车往江南去。马车是青布篷的,布篷是洗得软了的青布,边缘缝着圈浅粉的布边,是上次在黑风山时,村里的妇人帮忙缝的——说青布太素,缝点粉边衬着桃花,好看。车轮是榆木做的,打磨得光滑,碾过带着水痕的石板路时,没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只溅起细碎的水花——水花是浅粉色的,因为路边种着几株桃树,花瓣被雨打落,落在路面的水洼里,车轮碾过时,就把粉色的花瓣和水花一起溅起来,像是车轮在撒粉色的星子,落在马车的布篷上,沾着不往下掉,反倒像是绣在上面的花。
大狐狸和桃夭挤在马车的软垫上——软垫是用晒干的芦花填的,软乎乎的,上面铺着块浅粉的布,沾着点桃花瓣。它们从布篷的小窗里探着脑袋往外看:大狐狸看得认真,眼睛盯着路边的花草,偶尔看到颜色鲜艳的野花——比如紫的地丁、黄的蒲公英,就用爪子轻轻碰一下窗棂,像是在指给锦绣看;桃夭则活泼些,看到飞过的蝴蝶——尤其是粉白的菜粉蝶,就想往窗外跳,前爪搭在窗沿上,身子探出去大半,被锦绣轻轻按住后,就委屈地蹭蹭她的手,尾巴尖扫着软垫,把落在上面的桃花瓣扫得漫天都是,粉色的瓣儿在车厢里飘着,像是小范围的花雨。
灵影飞在马车旁边,浅蓝的灵体在阳光下泛着亮,不是刺眼的亮,是像把蓝天揉碎了融进身子里,透着清透。它的翅膀扇动时落下的光粒,有的落在马车上——沾在布篷的粉边上,让粉边更艳了些;有的落在路边的花草上——被光粒碰到的野花,花瓣立刻开得更舒展了,原本有点蔫的瓣儿也挺括起来,花瓣上的水珠也亮了些,像是镀了层糖衣;被光粒碰到的草叶,竟长得更快了些,嫩绿色的叶片往上窜了窜,叶尖朝着灵影的方向,像是在追着灵影跑,想再沾点光粒的灵气。
沿途的田埂上,农夫们正趁着雨后的湿润插秧。他们穿着短布衫,是洗得发白的蓝布、灰布,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小腿上沾着点泥,却显得踏实。他们赤着脚踩在泥里,泥没没过脚踝,却不脏,是带着肥力的黑泥,踩上去软乎乎的。手里拿着嫩绿的秧苗,秧苗的根须沾着点水,弯腰时动作又快又稳,秧苗插进田里,株距、行距都匀匀的,像列好队的小士兵,站在田里,透着勃勃的生气。
看到马车过来,农夫们都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是累的汗,是干活时热出来的,带着劲。他们笑着打招呼,声音洪亮,透着庄稼人的爽朗:有个皮肤黝黑的农夫,手里还捏着把秧苗,挥着另一只手喊:“是去江南桃林的吧?路上的桃瓣落了不少,都铺在田埂边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和!你们要是带了麦种,正好捡些桃瓣回去,和麦种一起埋——这桃瓣带着灵气,能给麦种当肥料,还能让麦子沾着桃香,来年收麦时,麦芒上都能闻着甜气!”
另一个农夫手里拿着刚拔的野草,野草上沾着泥,他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去年我在桃树底下种了点青菜,收的时候青菜都带着桃香,炒着吃不用放酱油都鲜!你们这麦种用桃瓣埋,准能长出好麦子!”
马车行至一片桃林旁时,锦绣让车夫停了车。这片桃林不是他们要去的那片老桃林,却是更早开花的“早粉”品种,此刻花瓣正落得热闹——不是零零星星的落,是成片成片的,风一吹,枝头的花瓣就往下飘,像下了场粉色的雪。地上铺着厚厚的桃花瓣,粉白相间,粉的是瓣心,白的是瓣边,踩上去软乎乎的,没有一点声音,像踩在晒干的上,脚边还沾着点花瓣的甜香。花瓣间还沾着水珠,是夜里的露水和清晨的小雨凝的,阳光一照,水珠泛着亮,让这片“花毯”更显鲜活,像是刚铺上去,还带着枝头的温度。
锦绣抱着两只小狐狸跳下车,刚落地,桃夭就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动作轻,没踩坏花瓣,是用小爪子轻轻点着地面,然后立刻在花瓣堆里打滚。它的浅粉绒毛沾了不少花瓣,瓣儿嵌在绒毛里,像是从花堆里钻出来的小毛团,滚到哪里,哪里的花瓣就被带得飞起来,不是乱飘,是跟着它的身子转,像是粉色的蝴蝶围着它跑,好看得紧。
大狐狸则斯文些,跟着锦绣慢慢走,尾巴垂在身后,扫过花瓣时,没带起多少瓣儿,只把沾在花瓣上的水珠扫下来——水珠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轻响,像是小珠子掉在棉花上,软乎乎的。它偶尔低头闻闻花瓣的香气,鼻子轻轻动着,粉粉的鼻尖沾了点花瓣的碎末,像是偷尝了桃花蜜,透着可爱。
锦绣、无忘和年华一起,捡起干净的花瓣——专捡那些刚落下、没沾泥土的,花瓣还带着水汽,摸上去润润的,鼻尖凑过去,能闻到淡淡的甜香,不是浓得发腻的香,是清清爽爽的,像刚沏好的桃花茶。无忘捡得仔细,手指捏着花瓣的边缘,轻轻挑拣,还特意挑了些花瓣完整、没有虫眼的,笑着说:“这些花瓣要带回桃林,和麦种一起埋下——不只是能当肥料,还能让麦子染上桃花的香气。来年磨成面粉,和着桃花蜜做饼,饼皮上再印个小狐狸的模样,肯定又香又甜,比黑风山的桃花糕还好吃,桃夭肯定能一次吃两块。”
年华一边捡花瓣,一边看着桃夭打滚的模样,笑得眼睛都眯了:“你看桃夭,在花瓣堆里都快乐疯了,滚得绒毛上全是花,等咱们到了桃林,它肯定要在林子里跑个遍,把每棵桃树底下的花瓣都滚一遍,到时候就成了‘花狐狸’了。”
正说着,桃夭突然在花瓣堆里停下了。它原本滚得正欢,身子都沾着花瓣转圈圈,此刻却猛地定住,小脑袋抬得高高的,浅粉色的耳朵尖抖了抖——不是被风吹的,是它在听什么动静。然后它轻轻抬起前爪,用爪子尖轻轻刨了刨花瓣——动作轻得很,怕碰坏了什么,花瓣被刨开,露出下面藏着的东西: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鸟。
小鸟是浅褐色的,羽毛是那种最普通的麻雀羽色,被雨水打湿后贴在身上,显得小小的,缩成一团,像个褐色的小绒球。它缩在花瓣堆里,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连细细的爪子都蜷在身子底下,像是冻得发颤,连一声微弱的啾鸣都挤不出来——只有胸脯还在轻轻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桃夭没再动,只是蹲在旁边,浅粉色的尾巴轻轻搭在小鸟身边,像是在用自己的绒毛给小鸟挡点风。它抬起头,朝着灵影的方向轻轻“唔”了一声,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焦急,像是在求助。
灵影立刻飞了过来,浅蓝的灵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轻浅的弧线,落在小鸟旁边。它没有靠得太近,怕惊扰了这小小的生命,只是缓缓展开翅膀——翅膀的光芒像一层暖融融的薄毯,不是刺眼的亮,是带着温度的柔,轻轻罩在小鸟身上。刚碰到小鸟湿漉漉的羽毛,那层光就慢慢渗透进去,把羽毛里的湿气一点点烘干:原本贴在身上的绒毛渐渐蓬松起来,褐色的羽尖泛出了点柔和的光,连沾在羽毛上的小水珠都被光裹着,化作了细碎的水汽,轻轻飘走。
小鸟的胸脯起伏得更明显了些,它慢慢睁开眼睛——是两颗黑亮的小眼珠,像浸了水的黑曜石,亮晶晶地看着灵影,然后轻轻张开嘴,对着灵影叫了两声。声音软乎乎的,不是清脆的啾鸣,是带着点依赖的轻唤,像是在说“谢谢你”。它抖了抖翅膀,羽毛上的水汽彻底散了,翅膀也能轻轻扇动起来——先是在花瓣堆里蹦了两下,确认自己能站稳,然后扑棱着翅膀飞向空中。
它没有立刻飞走,而是绕着马车转了一圈——翅膀掠过马车的布篷,带起了点落在上面的桃花瓣;又绕着桃夭飞了一圈,小脑袋歪着,像是在看清楚这个救了自己的小狐狸;最后朝着灵影的方向又叫了一声,才扇着翅膀飞向远处的树林,小小的身影渐渐融进绿色的枝叶里,只留下一道浅褐色的弧线,像是在说“我走啦,以后会记得你们的”。
“连小动物都知道灵气的温暖。”年华手里还捏着刚捡的桃花瓣,看着小鸟飞走的方向,笑着说,“灵影的光一照,小鸟就有精神了,这灵气啊,不是冷冰冰的法术,是能暖着所有小生命的温柔——连这么小的鸟都能感觉到,怪不得麦种、桃花都能长得这么好。”她说着,把手里捡好的桃花瓣递给锦绣,花瓣在她掌心叠得整整齐齐,粉白的瓣儿透着润气,“捡得差不多了,咱们接着赶路吧,桃林的村民说不定早就等着咱们了。”
马车继续往前,车轮碾过田埂边的小路,没再溅起多少水花——路渐渐干了,阳光把路面晒得暖融融的,连车轮上沾着的桃花瓣都被晒得微微卷边,却依旧带着甜香。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远远地就看到了江南桃林的轮廓——不是零星的几棵桃树,是成片成片的林子,粉白的桃花开得正盛,远远望去,像一片淡粉色的云,轻轻罩在田埂上方。风一吹,粉色的花瓣从林子里飘出来,顺着风的方向飘得很远,连空气里都浸着甜香,不是浓得发腻的香,是清清爽爽的,吸一口都觉得肺里满是桃花的柔。
越靠近桃林,人越多——村民们穿着各色的布衫,有淡蓝的、浅灰的、米白的,都是洗得干净的衣裳,手里拿着锄头、篮子,显然是在等着帮他们种麦种;孩子们跑着闹着,手里拿着麦秸编的小玩意儿,有小狐狸、小兔子,还有灵影的模样,编得不算精致,针脚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认真,跑起来时,麦秸玩具在手里晃着,发出“沙沙”的轻响。
抵达江南桃林时,老桃树下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和孩子。这棵老桃树比上次来的时候更显苍劲了——枝干粗得要两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上的纹路更深了些,却透着勃勃的生机;枝桠上还挂着些没落下的桃花瓣,粉白的瓣儿缀在枝头,有的还沾着晨露,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织成一片一片的粉色光斑,像是把天上的云霞剪碎了铺在地上。
看到马车过来,孩子们立刻欢呼着涌上来,围在马车旁,小脑袋凑在一起,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锦绣怀里的两只小狐狸——有的孩子还伸出手,想摸摸小狐狸的绒毛,又怕吓着它们,手在半空中停了停,又轻轻缩了回去,只敢小声地议论:“你看大狐狸的尾巴尖,还是粉的!”“桃夭的毛好软啊,像!”
“小狐狸来啦!桃夭也来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在最前面,辫子上系着两根粉色的布条,跑起来时布条飘着,像两只小蝴蝶。她手里举着两个麦秸小狐狸,麦秸是选的最黄最亮的那种,编得比上次年华带来的更精巧——耳朵尖是用剪刀修过的圆弧形,尾巴尖用桃花瓣粘了点粉色,不是红绳,是真的桃花瓣,用浆糊粘得牢牢的,还带着点粉香;耳朵尖还系着小小的红绳,红绳上挂着颗小小的珠子,是从河边捡的鹅卵石磨的,亮晶晶的,晃起来很好看。
“这是给大狐狸的,这是给桃夭的!”小女孩把麦秸小狐狸递到锦绣面前,声音脆生生的,“我和阿妹一起编的,编了三天呢!大狐狸的这个尾巴尖粘了最大的桃花瓣,桃夭的这个耳朵上的珠子最亮!我们还编了灵影的样子呢,比小狐狸还好看!”
旁边一个穿蓝布衫的小男孩立刻挤了过来,他手里举着个麦秸做的灵影,比小狐狸的麦秸玩具大些——灵影的身体是用细麦秸编的,编得紧实,不会散架;翅膀是用桃花瓣粘的,不是一片花瓣,是用好多片小花瓣拼起来的,浅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是真的翅膀展开的模样;翅膀边缘还沾了点浅蓝的颜料,是用蓝草染的,虽然颜色涂得不均匀,有的地方深些,有的地方浅些,却透着认真——他举着麦秸灵影,凑到灵影身边,小声说:“灵影你看,我编的你,翅膀是桃花瓣做的,和真的一样软!”
大狐狸从锦绣怀里跳下来,动作轻缓,没碰到围着的孩子。它走到小女孩面前,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递过来的麦秸小狐狸——不是用爪子抓,是用嘴轻轻叼过,然后转身跑回马车旁,把麦秸小狐狸放在自己的布偶旁边,两个小狐狸玩具并排摆着,一个是布做的浅粉,一个是麦秸做的金黄,尾巴尖都是粉的,像是一对小姐妹;然后它用爪子轻轻碰了碰麦秸小狐狸,像是在确认这个新玩具不会跑掉,才满意地蹲在旁边,守着两个玩具。
桃夭则更活泼些,它从锦绣怀里跳下来,跑到小男孩身边,仰着脑袋看着麦秸灵影,然后用爪子轻轻扒了扒小男孩的手——不是抢,是带着期待的轻碰。小男孩立刻把麦秸灵影递给它,桃夭用前爪抱着麦秸灵影,转身跑到老桃树下,把麦秸灵影放在灵影旁边,然后仰着脑袋看灵影,小尾巴晃得飞快,像是要让灵影和麦秸灵影比一比,看看哪个的翅膀更好看。灵影配合地绕着麦秸灵影飞了一圈,翅膀的浅蓝光晕落在麦秸灵影的桃花瓣翅膀上,让粉色的花瓣泛着淡淡的蓝,像是麦秸灵影真的活了过来,翅膀在轻轻扇动。
村民们早已在老桃树下翻好了土地——土是深褐色的,被前几日的雨润得松软,用手一捏,就能感觉到潮气从指缝里冒出来,还带着泥土的清香,不是腥气的泥味,是带着肥力的、踏实的香。土地翻得平整,没有大块的土疙瘩,显然是村民们用心翻的,就等着麦种撒下去。
无忘和年华蹲在地上,打开装着麦种和桃花瓣的布包——麦种是金黄的,颗颗饱满,像小小的元宝;桃花瓣是粉白的,带着水汽和甜香,两者混在一起,金黄的麦种嵌在粉白的花瓣里,像是金粉里撒了粉色的碎钻,好看得紧。他们没有把麦种和花瓣一股脑撒下去,而是用手轻轻捏着,一小把一小把地撒进土里——动作轻缓,怕把麦种撒得太密,影响生长,也怕碰坏了娇嫩的桃花瓣,让花瓣的香气散掉。
锦绣站在一旁,没有伸手帮忙撒种,而是闭着眼睛,轻轻吸了口气——她在引动从望月台带来的灵气。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指尖轻轻抬起,淡青色的灵气从指尖慢慢漫出,不是急着涌出来,是像软乎乎的云,慢悠悠地飘着,落在刚撒好的麦种和桃花瓣上。灵气渗入土壤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看到深褐色的土壤颜色变得更润了些,麦种周围的泥土微微鼓起了一点,像是麦种在贪婪地吸收着灵气,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带着灵气和桃花的混合香气。
“这样灵气能渗得透,”锦绣轻声说,眼睛盯着土壤,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语气里满是笃定,“麦种能长得快些,也能更好地吸收桃花的香气,来年长出的麦子,每一颗都能带着桃香,磨成粉做饼,香得能飘出半里地。”
“等麦子长出来,我们就用它做桃花麦饼!”村长手里拿着刚摘的桃子,从人群里走出来——桃子是粉红色的,表皮光滑,没有一点斑点,还带着细细的绒毛,绒毛是白色的,沾在粉色的桃皮上,像是撒了层碎糖;桃子沉甸甸的,拿在手里能感觉到汁水在里面晃,显然是熟得正好。他走到锦绣身边,把桃子递过去,笑着说:“今年的桃子也熟了,比去年甜,汁水也多,你们快尝尝,这可是桃林里最甜的一批,刚摘下来的,还带着枝头的温度呢!”
两只小狐狸闻到桃子的香气,立刻凑了过来——大狐狸站在锦绣脚边,仰着脑袋看她手里的桃子,眼睛里满是期待,却没有跳起来抢,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桃夭则更直接些,它跑到村长身边,用脑袋蹭着村长的手,喉咙里发出软软的哼唧声,不是撒娇,是带着急切的请求,小尾巴扫着村长的裤腿,把落在上面的桃花瓣扫得掉下来。
村长被桃夭的模样逗笑了,他从篮子里拿出两个小些的桃子——不是小得没熟,是那种小巧玲珑的,正好适合小狐狸吃。他把桃子放在地上,刚碰到松软的泥土,两只小狐狸就各自叼起一个,转身跑到旁边的花瓣堆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吃——花瓣堆软乎乎的,坐在上面像坐在垫子上,不会硌着。
大狐狸吃得斯文,它用前爪轻轻按住桃子,不让桃子滚走,然后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啃着桃皮——它啃得慢,每一口都很小,桃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沾在雪白的绒毛上,像是画了淡粉色的腮红,从嘴角一直蔓延到脸颊,把雪白的毛染成了浅粉,显得格外可爱;它啃到桃核时,会轻轻把桃核吐出来,放在旁边,不会弄脏周围的花瓣。
桃夭则吃得急些,它叼着桃子的一角,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啃着,没有用爪子按住,桃子滚了一圈,它就跟着追一圈,然后继续啃——桃汁沾得满脸都是,浅粉色的绒毛被染得更深了些,从嘴角到额头,都沾着湿漉漉的桃汁,像是从桃汁里捞出来的小毛团;它啃得快,没一会儿就把桃子啃完了,连桃核上的果肉都舔得干干净净,然后还舔了舔爪子,把沾在爪子上的桃汁也舔掉,才满意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凑到大狐狸身边,想抢它没吃完的桃子——它用脑袋蹭着大狐狸的身子,小爪子轻轻扒了扒大狐狸的胳膊,像是在说“给我尝一口嘛”。大狐狸轻轻推开它的脑袋,不是用力,是带着点无奈的温柔,然后把自己啃了一半的桃子往它那边推了推,桃夭立刻凑过去,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两只小狐狸头挨着头,一起吃着一个桃子,阳光落在它们身上,绒毛泛着暖光,格外温馨。
灵影绕着老桃树飞,翅膀扇动得不快,像是在慢慢欣赏枝头的桃子。它的翅膀扫过枝头的桃子——每个桃子被翅膀扫过后,都泛着淡淡的灵气光晕,不是很亮,是柔和的暖光,粉色的桃子在光晕的映衬下,显得更诱人了,表皮的绒毛也亮了些,像是被灵气裹了层糖衣,连桃子的甜香都变得更浓了些;有的桃子原本有点小瑕疵,被灵气扫过,瑕疵竟慢慢淡了下去,变得光滑起来。枝头的桃花瓣被翅膀扫落,不是杂乱地掉下来,是顺着风的方向,轻轻落在两只小狐狸身上——沾在大狐狸的雪白绒毛上,像是撒了点粉色的碎钻;落在桃夭的浅粉绒毛上,像是添了层更艳的粉;还落在撒好的麦种上,落在村民和孩子们的肩头,像是天上下了场粉色的雨,甜香满溢在桃林里,吸一口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当晚,桃林里的篝火燃了起来。篝火是用老桃树落下的枯枝搭的,枯枝干燥,一点就着,火苗是暖黄色的,跳动着,不是狂乱的窜动,是温柔的摇晃,把周围的桃花瓣和刚翻好的土地都染得暖融融的。火光落在村民和孩子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暖;落在两只小狐狸身上,雪白的毛和浅粉的毛都泛着金,像是披了层金纱。
三人坐在篝火旁,把长卷铺在石桌上——石桌是老桃树做的,桌面光滑,带着木头的清香,长卷铺在上面,不会硌着纸页。长卷上已经画了不少场景:蓬莱的灵气阁、黑风山的桃花糕、蜀山孩子们的画,此刻要添画的,是江南桃林播种的模样。
无忘先拿起毛笔,笔尖蘸了混着桃林灵气的颜料——颜料是用桃花汁和松烟墨调的,带着淡淡的粉,还沾着灵气的暖。他先画了老桃树的苍劲枝干——枝干的线条粗重,却不笨拙,每一笔都透着老桃树的年轮感,树皮的纹路用细笔勾勒,清晰可见;枝桠上挂着饱满的桃子,桃子的颜色是粉中带红,不是纯粉,是像刚摘下来的桃子那样,带着鲜活的艳;枝桠上还挂着未落的桃花瓣,粉白的瓣儿在枝头晃着,像是被风吹得轻轻颤动;然后他画了老桃树下的场景:无忘自己蹲在地上,手里捏着麦种和桃花瓣,正要往土里撒,脸上带着笑;年华在旁边帮忙,手里捧着布包,布包的缝隙里漏出点麦芒;锦绣站在一旁,指尖泛着淡青色的灵气,灵气落在土壤上,泛,是像桃花瓣落在墨汁里晕开的淡粉,像是把桃林的甜香、播种的暖意,都细细凝在了每一笔笔画里——远看是墨色的字,近看却能在笔画边缘寻到淡淡的粉晕,连墨香里都掺了点桃花的柔。
题完字,三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长卷上的画——画里的老桃树苍劲,画里的麦种带着桃花瓣入土,画里的双狐依偎着吃桃,画里的村民孩子们笑着,画里的灵影泛着浅蓝的光,连篝火的暖黄都像是能从画里透出来。风从桃林里吹过,带着桃花的香和泥土的气,拂过长卷的纸页,纸页轻轻晃着,画里的场景像是活了般,连双狐的绒毛都似在轻轻颤动。
月光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是银白色的软光,没有一点凉意,反而带着点暖,洒在桃林里——落在篝火的余烬上,让火星泛着淡银的亮;落在刚翻好的土地上,把深褐色的土染成了浅棕,土粒间的缝隙清晰可见;落在长卷上,让画里的墨色更显温润,淡粉的字晕也亮了些;落在刚种下的麦种上——被灵气滋养的麦种,已经悄悄冒出了嫩芽,嫩绿色的芽尖从土壤里钻出来,只有指甲盖那么长,沾着点夜露,在月光下泛着淡绿的亮,像是刚睡醒的小娃娃,怯生生地探着脑袋,打量着这个满是桃香的世界。
两只小狐狸早已吃饱睡熟,蜷在锦绣脚边——大狐狸把脑袋靠在桃夭的背上,雪白的绒毛贴着桃夭的浅粉绒毛,像是两团揉在一起的棉絮;桃夭的尾巴轻轻搭在大狐狸的爪子上,还把麦秸灵影抱在怀里,尾巴尖压着麦秸灵影的翅膀,像是怕夜里的风把玩具吹走,连睡梦中,小鼻子还轻轻动着,像是在嗅着身边的桃花香。
灵影落在它们身上,浅蓝的翅膀收拢成薄薄一层,光芒不像白天那样亮,是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蓝,像织了层软纱,轻轻盖在两只小狐狸的绒毛上——把月光的清辉和篝火残留的暖意都稳稳裹在里面,连落在绒毛上的桃花瓣都被这层光护着,没被夜露打湿,依旧保持着粉白的鲜润,贴在绒毛上,像是特意绣上去的花。
无忘把长卷轻轻卷起,动作慢得怕碰坏了刚题的字——指尖碰着画里刚添的“桃香漫途”四个字,还能感觉到墨色里残留的桃林灵气,软乎乎的,带着甜香,像是把刚才播种时村民的笑声、孩子们的欢呼、双狐的软哼,都一起凝在了卷轴里。他从布包里掏出些晒干的桃花瓣,铺在木盒底部,才把长卷放进去——怕路途颠簸,画纸磨坏了,也怕长卷沾了潮气,用桃花瓣垫着,既能防潮,又能让长卷一直浸着桃香。“等这卷画满了,”他盖好木盒,声音轻得怕打破夜的静,“咱们就把它挂在望月台最显眼的地方,让后来的人都看看——桃花和麦子怎么一起从土里长出来,守护的日子不是轰轰烈烈,是这样平平淡淡的甜。”
年华收拾着散落的画笔,把沾了粉色颜料的狼毫笔在清水里轻轻涮着——水碗是粗陶的,碗沿沾着点泥土,清水里立刻浮起淡淡的粉,不是浑浊的粉,是像桃花瓣融在水里的清浅粉,一圈圈在碗底晕开,像是把桃花的颜色、桃林的暖,都一起洗进了水里。她看着碗里的粉色水纹,嘴角带着笑:“等来年麦子熟了,咱们就用新麦磨粉——要自己磨,石磨慢慢转,磨出来的粉才细,和着今年酿的桃花蜜做饼,饼上就印画里双狐的模样,一个雪白,一个浅粉,凑在一起。到时候把画里的‘桃花麦饼’变成真的,分给桃林的村民、黑风山的农夫、蜀山的孩子们,让他们都尝尝‘桃香漫途’的味道,尝尝咱们一起种出来的甜。”
锦绣没说话,只是蹲下身,轻轻拨了拨桃夭压在麦秸灵影上的尾巴——小家伙睡得沉,尾巴只是轻轻动了动,没醒,嘴里还发出细碎的哼唧声,像是在梦里还在追着灵影跑,又像是在抢大狐狸的桃子。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刚冒芽的麦种,嫩绿色的芽尖软得像刚抽穗的麦秸,沾着的夜露在指尖凉丝丝的,却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这不是普通的芽,是刚种下的希望,是黑风山的麦种和江南桃林的约定,是村民们的期待,也是他们一直守护的意义:不是要守护多贵重的东西,是守护这土里长出来的生机,守护这人与人、人与万物之间的暖。
夜风吹过桃林,比白天更柔了些,带着刚翻松的泥土香——是带着肥力的、踏实的香,和桃花的甜香混在一起,酿成了一种特别的香,吸一口都觉得心里踏实。老桃树的枝桠轻轻晃着,枝头的桃子、未落的花瓣都跟着晃,花瓣从枝头落下来,不是急着掉在地上,是被风托着,慢慢飘向刚播种的土地——落在嫩绿色的芽尖上,落在麦种的土壤旁,像是桃花瓣也在守着这些刚冒头的小生命,要陪着它们一起发芽、长叶、抽穗,一起等着来年春天,和桃花再遇。
远处的村落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不是凶巴巴的叫,是带着点慵懒的轻唤,叫两声就停了,反而让桃林的夜更显安静;田埂边的蛙鸣刚起,“呱呱”声不密,是断断续续的,和风吹桃叶的“沙沙”声、草虫的“唧唧”声混在一起,像是谁在桃林里弹着支温柔的夜歌,调子软乎乎的,能让人的心慢慢静下来。
“你看那芽尖,都冒头了。”年华凑过来,蹲在锦绣身边,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脚边的两只小狐狸,她指着土壤里的嫩绿色芽尖,眼里满是欢喜,“灵气养得好,土又润,说不定过几天就能长到指节高,长出嫩绿色的叶子。等入秋就能抽穗,金黄的麦穗垂下来,风一吹,麦浪滚着,正好和桃林的秋桃凑在一起——到时候金的麦、粉的桃,香得能飘出好几里地。”
无忘也蹲了下来,目光落在那片冒芽的土地上,语气里满是期待,像是在想象着来年的模样:“到时候粉的桃花开在枝头,金的麦浪铺在地上,风一吹,花瓣落在麦芒上,麦香混着桃香,走在田埂上都像踩在蜜里,连空气都是甜的。咱们再带着两只小狐狸在麦地里跑——桃夭肯定又要追着蝴蝶钻麦子,把绒毛都沾满麦芒,变成个‘金狐狸’;大狐狸就跟在后面,慢慢走,帮它把沾在毛上的麦芒舔掉,想想都觉得热闹。”
锦绣看着眼前的景象——冒芽的麦种泛着淡绿的亮,睡熟的双狐依偎着,泛着浅蓝的灵影轻轻护着它们,还有身边轻声说话的无忘和年华,心里满是踏实的暖。她想起白天农夫们笑着打招呼的模样,想起孩子们举着麦秸玩具欢呼的模样,想起村长递来桃子时温和的模样,想起桃夭救小鸟时的软,想起大狐狸让桃子时的柔——这些细碎的、平常的瞬间,没有一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却都是“守护”最真实的样子:不是要披荆斩棘,不是要斩妖除魔,是陪着土地发芽,陪着庄稼生长,陪着孩子们笑,陪着小动物安睡,是把自己的暖,慢慢传给身边的每一个生命、每一寸土地。
“这漫途上的桃香,不只是桃花的香。”锦绣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夜风,却带着笃定的力量,“是麦种发芽时,嫩绿色的香;是孩子们举着麦秸玩具,笑声里的甜香;是村民们一起翻土、一起播种,汗水里的踏实香;是灵影的光、双狐的软,带来的暖香——这些香不是散在一处的,是会随着灵气飘向三界的。”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的星空,像是能看到蓬莱的海、黑风山的田,“飘到蓬莱的海边,让光鱼也闻闻麦香,围着带着桃香的麦饼转;飘到黑风山的田埂,让稻草人也沾沾桃甜,守着金黄的麦子笑;飘到每一个有守护者的角落,让大家都知道,日子不用多热闹,不用多富贵,这样平平淡淡的、带着香的暖,才是最该守着的。”
月华渐深,从银白色变成了淡金色,洒在桃林里,把一切都染得更暖了。篝火的余烬渐渐暗了下去,只留着点点火星,像落在地上的星子,一闪一闪的,映着刚冒芽的麦种,像是在和芽尖说着话。两只小狐狸睡得更沉了,大狐狸的爪子轻轻搭在桃夭的身上,把它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像是怕它着凉;桃夭的尾巴把麦秸灵影抱得更紧了,小脑袋往大狐狸的肚皮上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灵影的光芒也更柔和了些,像是怕亮光照醒它们,只留着一层淡淡的蓝,像层薄云罩着,连落在光层上的桃花瓣都轻轻晃着,却不往下掉。
无忘和年华起身,帮锦绣把散落在周围的桃花瓣拢到麦种的土地旁——这些花瓣还带着灵气和甜香,拢在土里,能继续护着麦种,让它们在夜里也能吸收灵气,长得更快些。三人没有急着回临时住的木屋,只是坐在老桃树下的石头上,望着那片冒芽的土地,望着天上的星空——星轨依旧明亮,最亮的那道银线从黑风山的方向延伸过来,穿过田埂、穿过桃林,落在江南桃林的上空,与麦种的嫩绿灵气、桃花的粉色灵气融在一起,慢慢变成了暖融融的光带,不是刺眼的亮,是像篝火那样的暖,轻轻罩在桃林上方,像是在温柔地说“这里的守护,很好”。
“咱们会一直陪着它们吧?”年华忽然问,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桃林的夜,也怕惊扰了这份安静的暖。
无忘点点头,目光落在脚边睡得安稳的两只小狐狸身上,语气里满是温柔的坚定:“会啊。陪着这麦种从芽尖长到金黄的麦穗,陪着这老桃树年年开花结果,陪着小狐狸和桃夭从小小的毛团长到能自己护着桃林的小家伙,陪着孩子们从扎麦秸玩具,到学会用灵气护着庄稼、护着身边的小生命——只要这片土地还需要,只要这些小家伙还需要,我们就一直在这里,不走。”
锦绣看着星轨的方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那笑容里有期待,有温柔,还有笃定:“不止这里。等来年麦子熟了,桃花麦饼做好了,咱们还要带着长卷,去更多地方——去蓬莱,看看光鱼围着新麦饼转的模样;去黑风山,看看孩子们用新麦秸编更精巧的玩具,编出带着桃香的灵影、双狐;去那些还没闻过桃香、麦香的角落,把这份暖、这份香带过去,让三界的每个地方,都有桃花开,都有麦子长,都有像这样暖乎乎的日子,都有愿意守着这份暖的人。”
夜露渐浓,落在桃花瓣上,凝成小小的水珠,圆润润的,像珍珠般亮着。但这些水珠没滴落在两只小狐狸身上,也没打湿刚冒芽的麦种——灵影的光轻轻托着它们,把水珠托在半空中,像是把夜露也变成了守护的一部分,不让它们惊扰这份安宁。
老桃树下的麦种,在灵气、夜露和桃花瓣的守护下,芽尖又悄悄长了些,嫩绿色的叶片微微展开,像两只小小的手掌,在月光下晃着,轻轻碰着落在旁边的桃花瓣——像是在回应着三人的花,像是在说“我会长大的,我会带着桃香,长到金黄,长到让每一个角落都闻见这份甜”。
它们都知道,这漫途没有尽头——从望月台到黑风山,从江南桃林到蓬莱海边,路会一直走下去;但这漫途上的香不会断,桃花的甜、麦子的醇、人心的暖,会一直跟着灵气飘,飘得很远很远。这守护也没有终点——不是守着某一件东西,是守着这份从土里长出来的生机,守着这份人与人、人与万物之间的温柔,守着这份平平淡淡的、带着香的日子。
以后的日子里,会有桃花年年开在枝头,粉白的瓣儿落满田埂;会有麦子年年熟在土里,金黄的穗儿晃着甜香;会有双狐年年在桃林里追跑,绒毛上沾着桃花瓣、麦芒;会有灵影年年在枝头飞绕,翅膀的光护着芽尖、护着小鸟、护着每一个需要暖的小生命。
而他们,会一直带着那卷画满了桃香、麦香、暖香的长卷,带着那份守护的信念,陪着这些美好一起生长——让桃香漫过每一条路,让麦香铺满每一寸土,让温暖留在每一个角落,岁岁如此,生生不息,永远都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