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苗的花苞刚鼓出饱满的弧度,冰原使者的妹妹突然从雪地里钻了出来。她手里捧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一打开,里面竟躺着两颗干瘪的心脏——一颗裹着冰棱,一颗缠着桃花丝,正是当年被诬陷为“叛徒”的两族通婚者的心。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真相。”她的声音像淬了冰,指着那颗冰棱心,“这是你祖父的,他被冰原长老剜心时,嘴里还喊着暖脉女子的名字。”又指向桃花丝心,“这是你祖母的相好,被暖脉人活活烧死前,手里攥着的还是冰原的冰棱。”
暖脉女子的银簪“当啷”落地,簪尖映出铁盒底的刻字:“通婚者皆为药引,取其心炼药,可固灵脉。”她猛地看向冰原使者,眼底刚燃起的暖意瞬间冻结,“你们冰原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
冰原使者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你以为暖脉就干净?这桃花丝里掺了化骨草,分明是你们先动手的!”他踢开铁盒,两颗心脏滚落在地,竟渗出黑血,在雪地里画出诡异的图腾——正是两族祭坛上用来献祭的符文。
守墓老者突然从新苗后跳出来,手里举着本泛黄的族谱:“看看吧!你们所谓的‘血脉相连’,不过是长老们精心挑选的祭品!冰原使者的祖父和暖脉女子的祖母,本就是用来炼药的药引,你们的胎记,就是标记!”
族谱上的字迹扭曲而狰狞,记载着每代通婚者的死亡日期,全是灵脉异动的前一夜。最末页画着幅图:两族长老围着炼丹炉,炉里煮着的,正是两颗缠在一起的心脏,炉壁上刻着的,赫然是冰原使者与暖脉女子的名字。
“原来我们从出生起,就是待宰的羔羊。”冰原使者的刀出鞘,寒光直指暖脉女子,“难怪你我身上的胎记能相融,根本不是什么认亲符,是催命符!”
暖脉女子捡起银簪,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那又如何?至少我祖母没亲手剜掉亲人的心!”她的灵力凝聚在簪尖,桃花状的火焰带着灼人的温度,“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活,总得有人给那些枉死的人偿命!”
新苗的花苞突然炸开,里面飞出的不是花瓣,是无数细小的冰针与火刺,一半扎向冰原使者,一半射向暖脉女子。冰针入体的瞬间,冰原使者看到了祖父被剜心的惨状;火刺钻进皮肤,暖脉女子目睹了祖母相好被焚烧的痛苦——那些画面真实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疼得他们几乎窒息。
“这就是你们的命!”守墓老者狂笑着,“挣脱不了的!”
两族的年轻人再次陷入混乱。有人举着武器冲向对方,有人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有人试图拔掉新苗,却被藤蔓缠得更紧。冰原使者的刀砍向暖脉女子的肩头,却在即将触到她的瞬间偏了方向,砍在旁边的石柱上,火星四溅;暖脉女子的银簪刺向冰原使者的胸口,却在看到他脖颈间玉佩的瞬间顿住,簪尖离他的皮肤只有寸许。
“为什么不刺下去?”冰原使者喘着气问,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暖脉女子别过脸,声音带着颤抖:“我……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新苗的藤蔓突然松开了他们,那些扎进体内的冰针与火刺开始融化,化作两股暖流,在他们的血管里游走。冰原使者的脑海里闪过祖父临终前的画面:他不是在喊暖脉女子的名字,是在说“护好她”;暖脉女子也看到了祖母相好的最后一刻:他攥着冰棱,不是为了仇恨,是为了给暖脉女子的祖母留下信物。
“原来……”冰原使者的刀垂了下来,“他们不是被长老们操控的药引,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
暖脉女子的银簪也落了地,她看着雪地里两颗心脏渗出的黑血渐渐变成红色,在图腾上开出朵小小的花:“他们的牺牲,不是为了让我们互相残杀,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
守墓老者愣住了,族谱突然自燃起来,烧出的灰烬里,露出张纸条,是他女儿阿桃的字迹:“爹,别再被仇恨蒙蔽了,他们是希望,不是诅咒。”
新苗的藤蔓重新缠绕在一起,这次却不是束缚,是温柔的拥抱。冰原使者伸手,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暖脉女子的手。她的手很烫,带着火的温度;他的手很冷,却在触到她的瞬间,渐渐变暖。
“或许……”冰原使者的声音很轻,“我们可以试试,不按他们写的剧本走。”
暖脉女子抬头看他,眼里的冰霜开始融化,露出一点温柔的光:“好。”
远处的天际,太阳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上,也洒在他们紧握的手上。新苗的枝头,重新结出个小小的花苞,这次的花苞上,没有冰针,也没有火刺,只有淡淡的、温柔的光。只是谁也不知道,这花苞里,藏着的是新的希望,还是又一场波折。
暖脉女子的指尖还残留着银簪的凉意,被冰原使者握住时,竟微微发颤。他的手虽冷,掌心却带着点潮湿的汗意,显然也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雪地里,两颗心脏化作的红花还在轻轻摇曳,像在为这迟来的松动喝彩。
“刚才……”暖脉女子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哑,“我没想真的刺你。”
冰原使者“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她被火刺灼红的手腕上,眉头皱了皱:“你的手。”他松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透明的药膏,“这是冰原的冻伤药,对火灼也有用。”
他的动作有些生涩,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像被烫到般缩了一下,又很快稳住,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抹匀。暖脉女子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在雪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突然觉得,那些冰棱般的冷硬,或许只是层壳。
“你祖父……”她犹豫着问,“他说的‘护好她’,是指我祖母吗?”
冰原使者的动作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想是。”他抬眼看向她,目光里没了之前的戾气,反而带着点茫然,“我一直以为,冰原和暖脉天生就是仇敌,可现在……”
“可现在发现,仇人是编剧本的人,不是我们。”暖脉女子接话,笑了笑,眼角还有点湿润,“刚才举簪的时候,我脑子里全是你挡在我身前对付守墓老者的样子,哪还刺得下去。”
冰原使者的耳尖悄悄红了,别过脸去看那株新苗:“你的火刺也没真往我心口扎。”
“那是因为你脖子上的玉佩……”暖脉女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我祖母留下的那块,她说那是‘信物’。”
风卷着雪花飘过来,落在两人之间。冰原使者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系这块玉佩时说的话:“等你遇到能让它发烫的人,就把它交出去。”刚才她的银簪离胸口最近时,玉佩确实烫得惊人。
他解下玉佩,塞进她手里。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暖脉女子一怔,抬头撞进他的眼里——那里没有了冰霜,只有点笨拙的认真。
“我娘说,这是定情用的。”冰原使者的声音硬邦邦的,却藏不住紧张,“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
暖脉女子握着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冰纹,突然笑出了声。她解下自己的桃花纹香囊,递给他:“暖脉的规矩,收了信物,要回赠这个的。”
香囊上的桃花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竟意外地和谐。冰原使者捏着香囊,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远处传来两族年轻人的说话声,显然也从混乱中缓过神来。暖脉女子拉了拉他的袖子:“走吧,该告诉他们真相了。”
冰原使者点点头,却没动,反而握紧了她的手。这次,他的手不那么冷了,暖脉女子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还有那份藏在笨拙下的坚定。
雪地上的红花还在开着,新苗的花苞也似乎更饱满了些。阳光穿过云层,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紧紧依偎着,再也分不清哪段是冰,哪段是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