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滴在《引魂录》上，封皮上的字闪了一下就没了。陈九渊没看那本书，直接用手撕开右臂的衣袖。龙纹从他的手肘往上爬，皮肤下面像有东西在动，一跳一跳地往心脏走。
他咬破手指，在地上那张半干的符边上画了一笔。血刚落下去，符纸“啪”地卷起来，裂开一条缝，里面冒出暗红的光。
“好了。”他说，“能撑住。”
小七蹲在门槛边，手里拿着蛊囊，三只轻灵蛊趴在她掌心，翅膀轻轻抖。她抬头说：“你用血画的符比刚才稳了些，但最多只能控三十具尸体。再多，它们自己会散。”
“三十够了。”陈九渊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阵眼在东南方向十里，那里用人血喂过，再不去，死气就要连成一片了。”
阿箐没说话，蹲在地上，用一支秃笔蘸了点口水，刷刷两下画了道短符。青光一闪，指向山坳那边，比之前亮。
老道靠在墙角，手里捏着龟甲，裂缝里流出黑油，顺着地面往东南方向爬。他抬头说：“你可以去，但别全控。尸队一乱，反噬的是你自己。”
“我知道。”陈九渊活动手腕，“我不带五十，只带三十。剩下的二十你留着，守住庙，别让它塌了。”
老道没再拦他。他知道拦不住。
陈九渊走到院子中间，抬手打了个响指。
林子里，三十具尸体走了出来。有的缺腿，有的头歪着，但走得一样，像是被一根线拉着。铜尸走在最前面，胸口的玉珏还在发光，周围裹着一层阴雾。
“分两边。”陈九渊低声说，“进山坳两侧埋伏，等我信号。”
小七马上放出三只轻灵蛊，虫子飞到空中，翅膀洒出细丝，在尸体之间连成网。那些原本僵硬的尸体，关节突然变得灵活，动作也顺了。
阿箐也动手了。她拿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几下画好镇煞符，贴在庙门口。符纸自己飘动，亮起一层青光，把整座破庙罩住。
“成了。”她说，声音很哑。
陈九渊没回头，闭上眼，把九幽铃的残片贴在眉心。
一碰就冷，脑子“嗡”了一声，像有人敲钟。五十具尸体的位置全出现在他脑海里——三十个在外面，二十个在庙里，每个的状态都清楚。
他睁开眼，带着十具精控尸，朝山路走去。
路很滑，落叶盖着泥，踩一脚陷到脚踝。尸体走得很慢，关节咔咔响。陈九渊走在前面，右手按着眉心，靠铃片感应阴气的方向。
死气越来越重，鼻子里全是铁锈味。还有招魂香的味道，烧得不好，呛人。
“就在前面。”他低声说。
到了山坳。
祭场在坡底，三根石柱围成三角，中间放着一口青铜鼎。鼎下压着三具尸体，胸口都被剖开，血顺着沟流进地里。七面骨幡插在四周，幡布上画着人脸，风吹着晃。
一个穿黑袍的人站在阵眼旁，手里握着弯刀，正要割第四个人的喉咙。
陈九渊抬手，神识一动。
两边树林里，二十具尸体同时站起，悄悄靠近祭场边缘。
“动手。”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铃片上。
残片震动，五十具尸体一起加速。
尖锥阵冲进祭场，铜尸带头，一头撞向主石柱。
“轰！”
石柱裂开，血符炸碎，第一层结界没了。铜尸头破了，但不停，第二次撞上去，石柱断了，血从缝里喷出来，溅了那人一身。
后面的尸体踩着血水冲上来，骨幡被一个个踩倒，泥里混着脑浆和碎骨头乱飞。
那人猛地后退，刀横在胸前，脸色发白：“你……你怎么能控这么多？这不是赶尸！这是‘百尸听令’？！”
话没说完，第三层血符结界被一具断臂尸体撞碎。火光冲天，反噬炸开，他的左臂被飞起的骨幡划中，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撤！”他大喊，转身想跑。
陈九渊不给他机会。
神识一收，三十具尸体齐刷刷转头，围成圈，把他困在中间。铜尸站最前，胸口玉珏亮得刺眼，一步步逼近。
那人踉跄后退，背靠石柱，刀都拿不稳：“你到底是谁？引魂司早没了！铃主也该绝了！”
陈九渊没回答。
他抬手，手指一勾。
铜尸抬脚，狠狠踹在他胸口。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楚。那人飞出去两丈，砸进泥里，吐黑血，手脚抽了几下，不动了。
祭坛毁了。血潭还在冒泡，但死气开始散。
陈九渊站在中间，汗从额头流下。右臂的龙纹缩回手肘，但皮肤变黑了一圈，手指发麻。
他抬手，召回尸体。
三十具尸体慢慢列队，站在他身后，像一支阴兵。
小七从林子里走出来，收回蛊虫，眉头没松：“死气还没清完。”
阿箐也来了，蹲在地上，用笔蘸了点血，在石板上写两个字：
天上。
陈九渊抬头。
乌云翻滚，像被什么东西搅动。风停了，树不动，但云在往下压，越来越低。
他把九幽铃残片重新贴上眉心。
耳边响起一阵很轻的铃声。
不是他的。
是另一串。
从云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