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上的“陈”字刚亮,九幽铃就炸了。
不是响,是直接炸开。一股血气从裂缝冲出来,把陈九渊掀翻在地。他撞上断掉的柱子,骨头咔的一声,嘴里涌出黑血,右臂整个发青,一直蔓延到肩膀,皮肤下好像有东西在动。
水晶球也炸了。
不是碎,是炸成一根血柱,冲得很高,比江面还高。十二根青铜柱全断了,断口喷出黑雾,地上的阴线四处乱飞。祭坛裂开大口子,像张开的嘴,江水一下子涌进来,淹到膝盖。
“操!”陈九渊想站起来,手一软又跪了下去。
阿箐从石头堆里爬出来,脸上有道伤口,血流进眼睛。她咬牙甩出最后一张画皮符,符纸在空中烧红,变成一块石头板,挡在三人头上,挡住落下的石块和血。
小七趴在地上,耳朵还在流血,之前母蛊炸了耳膜没好。她抖着手拿出最后两只爆蛊弹,用手指划破皮,血滴上去,弹身开始发热。她不敢乱扔,盯着地面的裂缝——已经有手从下面伸出来了。
第一具尸体爬上来时,动作不慢。
不像僵尸,像活人自己醒了。它浑身湿透,头发贴脸,脖子歪着,但走得很稳。最吓人的是眼睛——蓝色的,瞳孔发冷光。
接着第二具、第三具……从各个裂缝里冒出来,越来越多,全都睁着蓝眼,朝祭坛走来。
“不对。”小七声音发抖,“它们……没人控制。”
陈九渊擦了把脸,抓起九幽铃,摇了摇。
铃没声,像是坏了。他还是开了阴眼。
眼前变了,每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有一根黑丝,很细,几乎看不见。那黑丝连着血柱,像根一样扎进血雾里,随着血柱一跳一跳。
“我操……”他喉咙发干,“这些尸,是渡江时失踪的那些。”
阿箐抬头:“你说什么?”
“最开始那批。”陈九渊喘了口气,“被黑幡教拿去试炼的,后来没了。我以为被毁了,结果……被埋在这当种子。”
话没说完,一具尸体突然扑向小七。她滚开,扔出爆蛊弹,轰的一声炸在尸群中,绿火烧起来,三具尸体脑袋烧穿,但别的尸体没停,继续往前。
“弹不够。”小七嗓子哑了,“撑不住了。”
“那就跑!”阿箐一把拉她往后退。
陈九渊还想摇铃,脑子里突然响起声音——
“归队……归队……”
不是外面来的,是从铃里传出来的,很多人一起念,低低的。他手一紧,差点松开,强行忍住,没敢再用借壳问命。
这时,血柱里传出笑声。
不是大笑,是压抑很久终于得逞的那种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听不清方向。
白面判官的声音响起:“主阵毁了?你们真这么想?”
陈九渊抬头,看见血柱中间有人影一闪,白面判官跳进去,身体像墨水化开,消失了。
“你们拔了铃,破了封印,反而激活了万尸之门。”他的声音从血雾里传出来,“这阵眼不是用来镇压的,是用来唤醒的——你们明白吗?”
“放屁!”陈九渊吼,“我插铃是为了毁它!”
“可你用了‘陈’家的血,对吧?”那声音慢慢说,“你爸留的铜钱,你体内的断脉命格,还有这九幽铃……你们陈家,从来就是钥匙,不是锁。”
陈九渊脑子一震。
他低头看手里的铜 钱,“陈”字还在发烫,但现在看,像是在回应血柱的跳动。
“你以为你在破阵?”白面判官笑了,“你只是完成了最后一道仪式。万尸阵的核心,不是水晶球,也不是青铜柱——是‘献祭者’。”
“谁死了,谁就是启动者。”
陈九渊猛地抬头,看向血柱。
里面开始出现人脸——全是死人,一张接一张,扭曲着,又被吸回去。他认出几张,是之前被银甲尸砸死的傀儡,也有不认识的,但都是被九幽铃震过的尸体。
他们的魂,被收走了。
“你每次用铃,就是在给阵送祭品。”白面判官的声音越来越远,“现在,祭品够了。”
话音刚落,血柱猛地胀大,像吹满气的球,下一秒——
轰!
冲击波扫过整个祭坛,石头板炸开,阿箐被掀倒,画皮符全灭。小七抱着空蛊罐滚了几圈,撞上柱子停下。
陈九渊死死抓住九幽铃,半跪在地,白发一根根变长,右臂的青筋爬到脖子,皮肤发黑。
尸群疯了。
不再慢慢走,而是集体冲过来,蓝眼连成一片,像地上铺满鬼火。它们踩着水,踩着石头,有的断腿就爬,有的头歪着也不停,目标只有一个——祭坛中间的三人。
“退!”陈九渊喊,“靠柱子!别散!”
阿箐勉强站起,抬手抹脸上的血,在空中画了一道符。符光一闪,三个“陈九渊”的影子从不同方向跑出去,引开部分尸体。
小七咬破舌尖,把最后一口血喷在手上,双手按地。剩下的蛊虫从她身上钻出,黏在地上织成网,最先冲来的五具尸体陷住,动作慢了。
“只能拖十秒!”她喊。
陈九渊没说话,举起九幽铃,用尽力气摇了下。
铃声刺耳,像铁刮石头。
最近的十几具尸体动作一乱,停了两秒,蓝眼闪了闪,又动了。
“不好使了!”阿箐背靠柱子,喘着气,“这铃快废了!”
“不是铃的问题。”陈九渊盯着血柱,“是它们……已经不算死人了。”
那些尸体动作越来越齐,不像乱来,像有人指挥。它们分成几队,一队堵前面,一队绕侧面,还有几具开始往高处爬,想从上面包抄。
“它们在变强。”小七声音发抖,“被血柱改了。”
陈九渊低头看铃,裂缝已到铃舌,黑液不断流出,沾到手就发麻。他想扔,又不敢——没铃,他们一点办法都没了。
“判官在哪?”阿箐突然问。
没人回答。
血柱静静挂着,像连着阴阳的线。江水还在灌,裂缝越来越大,下面不知还有多少尸体等着出来。
陈九渊抬起左手,擦了把脸,发现手全是血和汗。他看着这摊红,忽然想起老道死前说的话——
“三百年了,没人能跳出这个局。”
他想笑,却咳出一口黑血。
“老子偏不信命。”
他猛地把九幽铃插进地里,裂缝对准一条没断的阴线,另一只手抓起铜钱,狠狠按在铃上。
“你要开门是吧?”他声音沙哑,“那我就陪你开个大的。”
铜钱又亮了,这次不只是“陈”字发光——整个铃开始震动,裂缝里的黑液倒流,往铜钱里钻。
血柱剧烈晃动。
第一具蓝眼尸体扑到他面前,腐烂的手指离他喉咙只剩半尺。
陈九渊眼睛都没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