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停在半空,陈九渊手腕一抖,用力把九幽铃往回拉。那股吸力特别强,像有东西卡在铃里,差点把他胳膊拽出去。他咬牙,用手抹了下胸口的伤口,把血涂在铃上,又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符。血刚画好,铃突然一震,声音立刻没了。
三秒钟。
就这么一会儿,够喘气,也够想清楚一件事:不能让铃碰到门上的凹槽。谁也不知道门后是什么,可能是陷阱,也可能一碰就死。
“血不对。”阿箐靠着墙滑下来,声音很哑,“我刚才看见血流出来的时候,拐弯了。”
小七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沙子:“不是拐弯,是爬。血在往地下钻,好像在找东西。”
陈九渊没说话,低头看自己的手。血滴在沙上,没有冒烟,反而慢慢渗进去,像是被吸走的。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整片沙漠的沙子都在动,一点点朝金字塔转。
这不是风吹的。
是阵法。
“这里根本不是沙漠。”他说,“是个活的棺材,我们站在盖子上。”
阿箐冷笑一声,撕下最后一块画皮,按进沙地。那点阴气早就该散了,可一碰沙子,居然亮出青光,照出地下的纹路——全是符文,一层叠一层,像网一样缠着骨头。沙子里还有碎牙、指甲、烧黑的手指,全被炼进了阵眼里。
“厉害了。”小七吐了口唾沫,“咱们踩的是人渣堆的路。”
话音刚落,塔门凹槽里的血流得更快了,一滴滴砸在地上,每滴一下,沙地就震一下。陈九渊觉得不对,猛拍地面,九幽铃轻轻响了两声,放出一丝阴线探进地下。他感觉到下面不止一层,至少三层,最底下还有东西在呼吸。
“准备跑。”他低声说,“这门要醒了。”
没人动。
风先停了。
接着远处沙子卷起来,不是风刮的,是被人从地底抽出来的。黄黑色的沙柱冲天而起,变成人形,一个、十个、一百个……全都拿着法器:引魂幡、摄魄锣、断命钉,还有半截生锈的赶尸铃。那些法器上的纹路,和九幽铃背面的一样。
沙尸没有脸,但都对着塔门低头,像在等命令。
“它们认的是铃。”小七眯眼,“不是人。”
陈九渊把铃塞进怀里,可那股吸力还是在。他知道藏不住,这些东西能感觉到铃主的气息,只要他流血就行。
“得让它响。”他说,“但不能按它们的节奏来。”
他突然抬脚,狠狠踹向塔门侧面。这一脚用了大力,脚尖刚碰石头,整座金字塔“咚”地震了一下,像敲到了什么东西。上百具沙尸同时转头,全都盯着他们三个。
“干得好。”阿箐翻白眼。
“我故意的。”陈九渊擦了下鼻血,“它们怕真正的声音,那就让它们听个够。”
他拿出腰间的骨笛残片,放进嘴里,深吸一口气,吹出一个高音。九幽铃立刻震动,虽然没完整的声音,但那一瞬间的波动扫过沙尸群,前排十几个直接炸开,变成黑沙落下。
有用。
但只有一秒。
第二波沙暴马上出现,新的沙尸成型,这次全都举着法器对准陈九渊。
“你惹怒它们了。”小七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到地上。血没散开,反而变成蛛网一样的裂纹,顺着沙地蔓延,直通阵眼。地下传来一声闷响,塔门的血流一下子慢了。
阿箐趁机甩出混了血的画皮灰,在空中画出一个铃的影子。沙尸被骗,扑向虚影。她借机滚到塔门边,用指甲蘸血,在石缝里画了一个“断途咒”。咒一成,周围的沙子流动变慢,像被堵住了。
“通道开了!”小七喊。
可开的不是路,是炸药的引子。
他捏碎最后一只小蛊,血火喷出的瞬间,大声念出苗语咒语。地下的蛊毒爆炸,掀起一阵沙浪,硬生生炸出一条直路,通向塔门。
三人一起冲。
沙尸追来,但被断途咒拦住一会儿。陈九渊冲在最前面,怀里的铃烫得像烧红的铁。他不再犹豫,抬手就把九幽铃拍进凹槽。
咔。
一声闷响。
塔门缓缓打开,黑雾涌出,带着腐臭的冷风。三人冲进去,身后的门立刻开始关。最后一具沙尸扑到门口,半个身子卡住,瞬间被压成黑粉。
外面安静了。
可里面也不太平。
门上方挂着一只青铜铃,没人碰,却自己响了。第一声,墙微微颤;第二声,地上出现一圈圈符文,向外扩散,像在记录什么。
“别踩那些线。”陈九渊割开手掌,用血盖住脚下的符文,符文立刻不动了。他蹲下看,发现这些符不伤人,只是记下谁进来、走了哪条路、心跳几次。
阿箐靠墙坐着,把烧焦的画皮灰抹进耳朵。铃还在响,声音奇怪,像某种指令。她闭眼听了会儿,忽然睁眼:“这声音……和傀尸阵用的一样。”
小七没说话,用骨针刺破耳垂,挤出一滴血,滴进铃下的缝隙。血一落下,竟扭动着钻进地底,不见了。
“里面有东西吃血。”他低声说,“还活着。”
三人退到大厅中央,背靠背站着。头顶铃声不停,地上符文忽明忽暗,四周墙壁漆黑,摸上去冰凉粗糙,像干掉的皮。
陈九渊低头看右手,青斑已经爬到小臂,尸毒又发作了。他用得太狠,身体快撑不住。但他没说,只是把嘴里的骨笛咬得更紧。
阿箐左臂的布条渗出血,整个人靠墙站着,脸色很差。画皮彻底毁了,以后不能再变脸。她抬头看着那不停响的铃,忽然笑了:“你说,要是我们现在回头,门还能开吗?”
没人回答。
因为头顶的铃,突然变了声音。
不再是单调的响,而是分出三个音调,错着响,像有人在试音。
小七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就在铃舌晃动的瞬间,他看见一道淡淡的影子,从铃里一闪而过——像个穿黑袍的人,提着一盏纸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