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渊的手还抓着玉瓶,血从手腕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瓶上。他觉得胸口发沉,身体发软,全靠一口气撑着没倒下。
阿箐冲过来的时候,他以为她是来抢瓶子的。
但她没有碰玉瓶,而是把手里的画皮甩了出来。那片画皮很薄,像纸一样,飞向他的手腕。
画皮边缘锋利,“噗”地扎进他的动脉,血一下子喷出来,直接灌进瓶口。
陈九渊闷哼一声,想抽手,可阿箐一只手死死按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他胳膊,力气大得不像个伤人。
“对不起。”她说,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小事,“但你不会动手,我只能自己来。”
陈九渊瞪着她,喉咙里挤出一句:“你……”
话没说完,玉瓶突然震动了一下。
那张飘着的纸条还在发光,金光快要炸开时,背面出现一道暗红纹路——一个闭着的眼睛,周围是扭曲的符文。
那是操控者纹章。
小七趴在地上,快不行了,但他眼睛还睁着。他看见那纹路,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
“别信……那血……是契约……重启……”
陈九渊脑子一震。
他明白了。
这不是解药的指引,是陷阱。只要他的血注满玉瓶,金光落下,他就不再是铃主,而是新的容器——和那些跪在血池里的尸体一样,成为操控者的养料。
他猛地想抽手,可已经晚了。
最后一滴血滑进瓶口,玉瓶剧烈震动,像是心跳到了极限。
尸王也察觉了不对。它本来要扑向还阳井,动作却一顿,转头看向他们,眼眶里的黑火暴涨。它低吼一声,四肢发力,地面裂开,整个人如炮弹般冲来,目标只有一个——封住井口,断掉源头,不让解药觉醒。
阿箐没管尸王。
她盯着玉瓶,看着那即将爆发的金光,忽然抬起左手,一把撕下自己左臂上的画皮。
不是碎片,是整块。
皮肉分开的声音很轻,她脸都没变一下。
她把这片还带着温度的画皮,狠狠按在玉瓶上。
“嗤——”
黑烟腾起,尖啸响起,像是瓶子里有东西在惨叫。
操控者纹章开始扭曲、褪色,边缘崩裂,最后“啪”一声碎成灰烬,随风散了。
玉瓶一颤,瓶口金光炸开,像潮水涌出。
第一波金光扫过小七。
他原本透明的身体慢慢有了颜色,皮肤恢复血色,伤口愈合,呼吸变得平稳。他倒在地上不动了,但胸膛起伏正常,命保住了。
第二波金光卷向阿箐。
她断裂的骨头发出“咔咔”声,慢慢归位。血止住了,脸色由青白转为红润。她靠着石头坐着,喘了几口气,抬手摸了摸左臂——那里只剩一层皮,血肉模糊,她没多看一眼。
第三波金光冲向陈九渊。
一股暖流从心口炸开,流向四肢。尸毒迅速退散,像雪遇火。他低头看手,发黑的指尖恢复肉色,连九幽铃残躯都发热,裂纹里的血开始凝固。
尸王冲到一半,被金光扫中,动作一僵。
它怒吼,挥拳砸向光幕,拳头碰到金光,瞬间焦黑剥落。它再撞,再砸,结果越来越弱,最后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还阳井缝隙中的金线越来越亮,井口漩涡缓缓闭合。
尸王终于发现不对,转身想跳进去,可金光如锁链缠住它的腿,硬生生把它拖回。它挣扎,嘶吼,最后被一股力量拽入井中,轰然沉没。
整个据点开始塌陷。
头顶岩层掉落,地面裂开口子,远处高墙倒塌,烟尘冲天。
但他们三人站的地方,金光如罩,稳稳托着,悬在半空。
陈九渊蹲在地上,手撑着地,喘得很厉害。他抬头看阿箐,声音沙哑:“你早知道?”
阿箐没看他,盯着玉瓶,轻声说:“我不知道是陷阱。但我知道,如果你来,你会停。你会犹豫。你会想到爹是怎么死的,会想着铃主的命是不是就该这样结束。”
她顿了顿,嘴角扯了一下:“可我不想死。小七也不想。所以我们不能等你‘愿意’。”
陈九渊没说话。
他知道她说得对。
他也知道,这一刀不只是刺进他手腕,也刺进了他们之间那点勉强维持的信任。
但现在没时间算账。
金光还在扩散,玉瓶浮在空中,像个小太阳,照亮四周。他抬头看上方——那里原本是黑的——现在被光柱撕开,露出一片旋转的灰雾,像通往另一个地方的通道。
小七躺在地上,呼吸平稳,还没醒。
阿箐慢慢站起来,左臂还在流血,但她站得很稳。
她看了眼陈九渊,又看了眼玉瓶,忽然说:“它还在看。”
“谁?”
“上面那个。”她指了指光柱深处,“刚才纹章碎的时候,我听见了。”
陈九渊眯眼看向上方。
隐约有个声音传来,不急不慢,带着笑:
“游戏才刚开始。”
话音落下,金光猛地一收,随即暴涨,将三人完全裹住。
他们脚下的废墟继续崩塌,但他们没有掉下去,反而被光托着,朝那片灰雾快速上升。
陈九渊下意识抓住九幽铃残躯,铃身温热,像活了过来。
阿箐站在他旁边,右手垂着,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金光里划出三道红线。
小七依旧闭着眼,但手指动了一下,像梦里抓住了什么。
金光越来越强,眼前变成一片白色。
陈九渊最后看了一眼还阳井的方向。
井口已闭,水面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一切才真正开始。
光柱突然震动,速度加快。
阿箐转头看着陈九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陈九渊刚要开口——
金光深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