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的手落下来的时候,陈九渊手里的铃铛裂开了一道缝,一根黑丝从里面钻出来,动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他没放手,反而抓得更紧,手指都发白了。
对面的判官指尖有一滴黑血,最后也没滴下来,被袖子里的黑线卷了回去。他弯腰拔起插在地上的判官笔,一甩手,笔尖划出一道红光。骨龙翅膀一扇,风带着火扑向他们四个人。小七往后滚了几圈,阿箐抬手挡住脸,老道直接被吹倒在地。
陈九渊站着没动,风吹在脸上有点烫。他知道,对方要走了,不是打不过,是暂时收手。
骨龙飞上天,判官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云里。红衣僧人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眼,双手合十,身上冒出血雾,几下就化成一团血烟,飘散了。
等血烟没了,小七立刻爬起来,手指一弹,放出三只小虫贴着地爬了一圈。她闭眼感觉了一会儿,睁开眼摇头:“人都走了,没有埋伏。”
阿箐靠在一块烧黑的石头上喘气,抬起画笔,蘸了脖子上的血,在空中画了个符。符一亮,地面残留的小火苗全灭了。
老道坐在地上,手里那张雷符已经烧光了,只剩灰粘在掌心。他抬头看天,月亮露出来一点,照在他脸上很冷。“他们今晚不会来了。”他说。
陈九渊没说话。他低头看手里的铃,裂缝比刚才大了些,像是随时会碎。他轻轻摇了摇,铃没响,但手和胳膊一阵发麻。
“别再摇了。”小七走过来,“怕它炸了伤到你。”
“炸了也认了。”他把铃塞进怀里,“以前也炸过。”
阿箐站直身子,看了看四周。地上有大坑,冒着黑烟,还有几具破掉的尸傀,铜钉都生锈了。她看到判官刚才站的地方留下一件黑袍子。
“这衣服是故意留下的。”她说。
陈九渊走过去,蹲下,用铃铛敲了三下地。他的眼睛发白,扫了一圈,发现袍子下面缠着几根细线。他没碰,回头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从袋子拿出一只黑色带刺的虫子,放下去。虫子爬到袍子底下,咬断几根线。袍子抖了一下。
阿箐马上抬笔,用血画了一个符,叫“破妄之眼”。符一成,袍子里闪出光,接着“噼啪”几声,几个黑卵在里面炸开,变成灰。
“安全了。”她说。
陈九渊这才伸手去翻袍子。他摸出一本旧书,纸很黄,边角都破了,封面上写着五个血字:《万尸噬魂阵解法》。他翻开第一页,看到一行字:“要用七个男孩七个女孩当祭品,钉魂入井,血浇龙脉。”
他多看了两眼,突然太阳穴一疼,像针扎一样,赶紧合上书。
“不能多看。”他说,“有诅咒。”
小七伸手碰了下书页,马上缩手:“好烫,像刚从火里拿出来。”
阿箐没碰书,而是从另一个口袋摸出一块断成两半的青铜牌。她拿起一半,正面刻着“钦天监·镇抚使”,背面有一道烫出来的龙纹。
老道爬过来接过牌子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是内部人才有的,专门对付我们这种人。不该出现在敌人身上。”
“可能是抢来的。”小七说。
“不是。”老道摇头,“这印记是三年前才开始用的,能拿到的人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叛徒。”
小七不信,放出一只闻气味的虫子贴在牌子上。虫子吸了一口,全身变黑,开始抽搐。她赶紧收回,皱眉:“上面有腐臭味,像从棺材里拿出来的,还泡过尸油。”
“有人想让我们看见。”阿箐把牌子放进布袋,“也想让我们猜。”
陈九渊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书上。血渗进去,书里出现几行字:“阵在幽冥之地,眼在黄泉井。破阵三个办法:杀主祭、毁魂钉、切断阴线退路。”
他记下了,合上书。血咒反冲,太阳穴跳着疼,嘴里发苦。
“时间不多。”他说,“他们这次是撤退,下次会带更多人来。”
小七坐下,把三只虫子召回来。虫子回来时瘦了一圈,她喂了点粉,袋子鼓了起来。
阿箐靠着石头站着,脖子上的伤还在流血,但她没管。她看着陈九渊手里的书和牌子,低声说:“这牌子有问题。钦天监的人不会随便把东西留给邪修。”
老道靠在石头堆上,呼吸很弱。小七给他吃了一颗绿色药丸。他咽下去,脸色好了一些。
“还能撑吗?”小七问。
“死不了。”老道睁眼,“再打一次,我就真不行了。”
陈九渊站在中间,一手握铃,一手拿着书。他很累,右臂的黑线已经爬到肘部,每次动一下都很痛。但他不能坐。
他知道现在不能倒下。
小七调息完站起来:“接下来怎么办?”
“先弄清楚怎么破阵。”他说,“书上写了三个方法,我们要选一个最稳的。”
“可我们不知道黄泉井在哪。”小七说。
“我知道。”阿箐开口,“辰州西岭有个废弃义庄,下面有口老井。我小时候听长辈说过,百年前淹死了七个孩子,后来就封了,没人敢动。”
陈九渊点头:“那就去那儿。”
“那这块牌子呢?”小七指着布袋,“不管是谁留的,肯定在等我们行动。”
“那就让他看。”陈九渊把书收好,“我们去井边,让他们以为我们要破阵。等他们动手,我们就顺着线索找人。”
老道抬起手:“小心……钦天监不只是杀人,他们会借别人的手做事。”
话没说完,他又昏过去了。
小七帮他拉了拉衣服,抬头问陈九渊:“你还记得‘别信铃’这三个字吗?”
陈九渊摸了摸胸口的铃铛,裂缝还在冒黑气。他没回答。
阿箐拿出那半块牌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发现龙纹缝里有一点红,像是用血写的字。
她凑近一看。
是个“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