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停在半空,像一堵随时要塌下来的墙。陈九渊跪在地上,嘴里发甜,一口血咳出来,带着黑丝。右臂已经没感觉了,像被冻住一样,但他左手还撑着地面,手指抠进石头缝里,死死不松。
他没抬头,但知道头顶上还有三百二十四道锁魂链盘着,等着他倒下。
“再不走……”他喘了口气,咬破舌尖,“就真的完了。”
说完,他左手猛地拍向地面。地上的黑线往上冲,钻进银甲尸脚底。那具尸体一震,眼里的灰光重新亮了起来。
陈九渊闭眼,魂识顺着铃声冲进去。这次不是找执念,是直接毁掉控制它的符印。九幽铃在他手里震动,发出嗡鸣,像一把锯子在割东西。
咔。
一道符断了。
又咔。
第二道也碎了。
银甲尸膝盖一弯,铁甲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但它站稳了,也开始听他的命令。
“成了。”他睁开眼,瞳孔一缩,“现在,砸。”
银甲尸动了。一步跨出,江水炸开,拳头挥出,狠狠扫向三根青铜柱。
轰!
柱子当场断裂,碎石和血水飞出去很远。整个祭坛都在晃,连空中的江水都跟着抖。
白面判官站在高处,衣服裂了一角,脸上的冷静也没了。
“你还真敢动手。”他声音变冷,“那就别怪我了——”
话没说完,阿箐扔出三张画皮符。血光一闪,三个“陈九渊”冲了出去,一个往左,一个往后,最后一个直奔水晶球。
傀儡尸群立刻分头追去,扑向那些幻影。
小七趴在地上,手一直在抖,但她还是从蛊罐碎片里摸出最后三颗爆蛊弹。她咬破嘴唇,把血滴在弹上,然后用力扔出去。
砰!砰!砰!
绿火在空中炸开,十几具傀儡尸脑袋被烧穿,冒出黑烟。
“走!”她喊了一声,声音沙哑。
陈九渊没多说,操控银甲尸往前冲。尸体撞开一排傀儡,硬生生撕出一条路。他自己紧跟其后,冲向祭坛中央。
水晶球就在眼前,里面翻滚着血雾,还能看出父亲的脸。
他伸手拿出九幽铃,铃很烫,裂缝里流出黑色液体,但他没放手。
“等的就是你。”他盯着水晶球底部的阵纹,冷笑,“该结束了。”
银甲尸跳起,肩膀狠狠撞向水晶球外的血膜。膜面裂开一道口子。
就是现在。
陈九渊冲上前,双手举起九幽铃,对准阵纹中心,用力插了下去!
铛——
一声闷响,像是骨头被打断。九幽铃卡进水晶球底,金光顺着裂缝爬出来,和血水混在一起,开始沸腾。
球里的脸扭曲起来,嘴一张一合,好像在喊什么。陈九渊看着那张脸,喉咙突然发紧。
“爹。”他低声说,“这次,我来救你。”
话刚说完,整个祭坛一震,像是地下有什么醒了。十二根青铜柱同时颤抖,底部的黑线一根根断裂,空气中传来噼啪声。
白面判官飞上半空,掌心凝聚黑气,准备掐诀。
“来不及了。”陈九渊擦了把脸,手上全是汗和血,“你的阵,从一开始就不对。”
他话还没说完,银甲尸突然转身,一拳打向侧面。一具偷偷绕后的傀儡尸脑袋被打飞,身子还往前跑了两步才倒下。
“烦死了。”他吐了口血沫,“没完没了?”
阿箐靠在断柱边,脸色惨白。她想画符,手抬到一半又放下,指尖的血已经干了。
“别回头。”她轻声说,“看着前面。”
小七趴在地上,耳边还在响着母蛊炸裂的声音。但她能感觉到,剩下的蛊虫在发抖——这是阵法要崩的征兆。
“快……”她撑着地抬头看陈九渊,“别让它反扑。”
陈九渊站着不动,手还按在铃上。铃在震动,黑液不断流下,顺着手腕往下,皮肤开始发青。
他知道毒在往上走。
也知道如果拔出铃铛,阵法可能爆炸,整个江底都会塌。
可不拔……铃自己也要碎。
“我不是来接班的。”他盯着白面判官,声音沙哑,“也不是来当替死鬼的。”
白面判官浮在空中,黑气化成一把虚刀,眼神阴沉。
“你以为插个铃就算赢了?”他冷笑,“你根本不知道它在吸什么。”
陈九渊眯眼。
水晶球里的血雾猛地翻腾,父亲的脸被拉长、撕裂,最后变成一团黑影。紧接着,一股吸力从铃底传来,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铃往他身体里钻。
“操!”他想抽手,但铃卡死了。
银甲尸也僵住了,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它在吸你的命。”白面判官说,“每震一次,你就少活一刻。你想救他?结果是把自己填进去。”
陈九渊没理他,低头看了眼手腕。黑线已经爬到小臂,皮肤下像有东西在动。
“早就知道。”他咧嘴一笑,“不然我干嘛留到最后?”
他抬起没中毒的手,一掌拍在银甲尸后颈。
“听着,老头子当年镇你,没用铃,是拿命换的。”他声音低了些,“现在轮到我了——但我得先毁这阵。”
银甲尸眼睛一亮,猛然转身,双臂交叉,挡在陈九渊面前。
下一秒,三具傀儡尸从侧面扑来,刀锋直指咽喉。
铛!铛!铛!
铁甲被砍出火星,银甲尸硬扛三击,一步都没退。
“谢了。”陈九渊喘了口气,“再撑一会儿。”
他回头看向水晶球,血膜已经塌了一大半,铃震动得越来越急,眼看就要炸。
“要么一起死。”他咬牙,“要么——你先走。”
他用力想拔铃,手指刚动,心口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银甲尸突然跪地,肩膀塌了,铁甲裂开,露出腐烂的肉。
“撑不住了……”小七趴在地上,声音发抖。
阿箐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回去。
白面判官缓缓落下,黑气缠在指尖,像蛇在游动。
“你选错了。”他说,“你不该亲手启动它。”
陈九渊靠着银甲尸,半跪在地上,手仍抓着铃柄。他抬头,灰白的眼睛盯着对方,笑了。
“谁说……我在启动?”
他另一只手忽然掏出一枚铜钱,沾了血,按在铃身的裂缝上。
铜钱上的“陈”字,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