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吹来一股腥味。陈九渊刚走一步,右耳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脖子流下来。
他没停下。
小七走在最前面,手里抓着一张破旧的纸,手指都发白了。她的本命蛊一直在抖,不是警告,像是在哭——像被人掐住喉咙还在叫。
阿箐扶着墙往前走,左臂疼得厉害。刚才那招反噬还没过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钉子上。但她还是紧紧捏着一张画皮符,随时准备用。
老道跟在最后,拄着半截幡杆,每走一段就敲一下地,听声音。
才走了不到百步,头顶的石头缝“簌”地一响。
指甲盖大的黑虫从缝里滚出来,密密麻麻掉在地上,分成几队冲向陈九渊。
“趴下!”小七大喊,直接扑到陈九渊肩上。
陈九渊想摇铃,手刚抬起来,裂缝里涌出黑水,铃铛像被吸住了一样动不了。
虫子已经爬到袖口,三只钻进衣服,顺着胳膊往上跑。
小七咬破舌头,一口血喷出去,在空中划了个弧,同时喊:“回来!”
几十只虫子立刻转身,围着她手掌打转,翅膀拍得直响。她一眼认出那些触角上的纹路——和她碎掉的蛊罐边一模一样。
“糟了。”她声音发抖,“他们用我的蛊罐炼了引虫母。”
剩下的十几只已经钻进皮肤。陈九渊整条右臂瞬间麻木,像有针在血管里扎。
阿箐反应很快,撕下一张画皮符贴在他手臂上。符纸一碰皮肤就亮了,青光一闪,皮肤变得透明,底下有几个包在动,形状像蜷缩的蜈蚣。
“封住了。”她说,“撑不了多久。”
陈九渊低头看,那几个包还在动,一点一点往肩膀爬。
小七踉跄着靠过来,从怀里掏出朱砂盒,手抖得撒不出粉。她用蛊虫血混着朱砂,在陈九渊肩上画了个圈,最后一笔差点歪了。
“锁脉阵。”她喘着气说,“能拦三个时辰。”
陈九渊感觉一股冷气顺着手臂往下压,麻木轻了些,但耳朵嗡嗡响得更厉害。眼前画面闪了一下,断了,再亮时全是雪花点。
“不能停。”阿箐拉他一把,“它们在等我们停下来。”
老道往前走半步,用幡杆在地上划了一道线。泥土翻开的地方,几只漏网的虫子扭了几下,不动了。
四人继续走,三人护着陈九渊,他站在中间,左手死死抓着九幽铃。铃铛时不时自己震一下,裂缝里的黑水来回抽动,像在吞东西。
通道越来越窄,头顶开始滴水。一滴砸在陈九渊脸上,混着他鼻子里流的血,滑进嘴里,有铁锈味。
小七突然腿一软,跪在地上。
“怎么了?”阿箐回头问。
“蛊……反噬。”她咬牙,“血用太多了,控不住了。”
她手里的护主蛊趴在掌心,翅膀发黑,六条腿微微抽搐。别的蛊不是死了就是被引走,再也召不回来了。
陈九渊想说话,喉咙一紧,咳出一口黑血,落在地上的符灰上,立刻冒起烟。
“你还能撑?”阿箐盯着他。
“死不了。”他说,“先走出去。”
话刚说完,右臂猛地一抽。皮下的蛊虫撞在符纸上,青光闪了三下。
阿箐马上蘸雄黄酒补了一笔,在符上加了镇魂纹。笔尖划过时,符纸“嗤”了一声,像烧焦的纸。
“再撞一次,这符就废了。”她说。
陈九渊点头,继续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感觉越来越迟钝。眼前有时能看到前面十步的路,有时一片黑。
身后岩壁深处,传来刮擦声,像有人用指甲抠石头。
老道突然加快脚步,走到最前面:“快点。”
“怎么了?”阿箐问。
“有铁链声。”老道没回头,“有人拖东西上来。”
陈九渊没应声,他在看自己的手。铃铛在他手里震得很厉害,黑水竟开始倒流,顺着掌纹往手腕爬。
他忽然明白不对——体内的蛊虫在刺激尸毒,尸毒正在唤醒“借壳问命”。如果铃再震几次,可能会自动开启,到时候魂会跑出去,说不定把自己给问了。
“听着。”他哑着嗓子说,“要是我突然不动了,眼神不对……立刻砍我右臂。”
三人都僵住了。
“别废话。”他冷笑,“你们不下手,我自己撞墙。”
阿箐没说话,默默把画笔削尖,笔尖对准他右肩。
小七把最后一只还能动的蛊虫按在脖子边,随时准备炸它。
老道突然转身,把幡杆插进地里:“走!我断后!”
四人加快脚步,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出口的光终于出现在前面二十步,灰蒙蒙的,像天要亮了。
可就在这时,陈九渊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
鼻血不停流,滴在铃铛上,黑水猛地缩了一下,铃连响三声。
他觉得心跳慢了半拍。
皮下的蛊虫全醒了,拼命往上顶,锁脉阵开始裂开,画皮符的青光忽明忽暗。
“快走!”老道大吼,冲到他面前,背对着出口,“别回头!”
陈九渊撑着地想站起来,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手指朝天,像要抓什么。
铃铛在他手里疯狂震动,裂缝张开,黑水像活的一样缠上他的手指。
他张嘴想说话,发出的声音却不像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