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正在吞噬能量而停止。
他还在不断下坠、下坠……
那旋涡仿佛是无底深渊,没有尽头,旋涡内的能量也并没有因为被吞噬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因为七煞噬魂大阵下方的村庄还在不断消失,那无形的分解之力,已经蔓延至青牛镇镇中心。
这里是商埠繁盛之地,聚集了整个青牛镇大约七成的人口,随着这庞大的人口纷纷汽化,化成纯粹的能量流,涌入旋涡,旋涡转动得更快了,形成的分解之力也更加恐怖,俨然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毁灭洪流。
秦阳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寸寸崩解……
前世,他曾听过一句话,说“人是万物之灵”,现在他有了更真实的体会,因为自己的身体崩解后,化成的能量是如此精纯,这不就是天地间最纯粹的能量吗?
他的手不见了,腿不见了,连身体都不见了。
他甚至能看到,那只浑身覆盖了一层暗金色纹路的魔种已经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在旋涡内游荡,追着一条条能量带吞噬,竟丝毫不受旋涡吸力的影响……不过,魔种似乎也已经脱离了秦阳自身的掌控。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阳的肉身终于彻底崩解,可奇怪的是,他的意识却仍然存在着,随着旋涡的转动继续下沉。
仿佛周围有一股无形的屏障,在阻止着他意识溃散。
秦阳的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在无边痛苦与混沌的边界沉浮。
“要死了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虚无感包裹着他,仿佛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寂。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近到能清晰地嗅到冥土的气息。
然而,就在他意识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瞬,在那狂暴能量洪流的最深处,一点极致的、与周围毁灭气息格格不入的纯净光华,骤然吸引了他涣散的目光!
那光华的核心,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深邃暗金色泽的丹胚!
它静静地悬浮在旋涡底部的中央,仿佛是所有能量汇流的终点与结晶。无数被吞噬、炼化的生灵魂力与地煞阴气,经过大阵的残酷淬炼,最终竟奇异地凝聚成了这样一枚散发着神圣与邪异交织气息的丹胚。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浓郁药香,仿佛穿透了灵魂的阻隔,直接作用在秦阳濒临溃散的神魂之上!
仅仅是“嗅”到这一丝气息——如果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称之为“嗅”的话——秦阳那即将湮灭的意识竟如同久旱逢甘霖,猛地一振!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与升华感流遍全身,仿佛灵魂的每一处缝隙都被抚平、滋养,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与通透!
这颗是……十万生魂丹的丹胚?!
集十万生灵魂力与地煞之气,以禁忌之法淬炼出的……金丹大道之基?!
它在诱惑他!以一种最原始、最本能的方式,呼唤着他去吞噬,去占有!只要得到它,或许不仅能立刻修复所有伤势,甚至能一步登天,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股诱惑力是如此强大,几乎要压过他仅存的理智。
然而,就在秦阳的意识即将包裹住丹胚的刹那,其身后的魔种突然冲了过来,竟抢在秦阳的意识之前,猛然把这颗丹胚吞了下去。
尼玛!
秦阳忍不住想要咒骂,这狗东西,居然跟自己抢夺丹胚!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魔种在吞掉丹胚的瞬间,立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异变。
它表面的暗金纹路不再是闪烁,而是彻底燃烧了起来!纹路变得愈发复杂、深邃,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魔种本身的形态也开始扭曲、膨胀,不再是简单的豆虫形状,而是向着更复杂、更狰狞的形态蜕变,隐隐显露出荆棘与獠牙的虚影,散发出更加古老、霸道、唯我独尊的恐怖气息!
就像是撕开了封印某种古老生物的禁制,魔种体内,散发出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气息,浩瀚无边。
“魔种蜕变了?”秦阳脑袋“嗡”地一声,出现一片空白。
它的身体暴涨了足足两倍,原本的臃肿被拉长,背后似乎也生出了一对半透明的羽翼,扇动之下,在秦阳意识上空盘旋,露出急躁的样子,似乎正急不可耐地想要寻找到一个寄主,进行寄生。
当然,也有可能,是它嗅到了秦阳意识中的熟悉味儿,因此徘徊着不愿离去。
秦阳的意识“看”着那在自己上空盘旋、散发着古老暴虐气息的魔种,又“感受”了一下自身这虚无缥缈、即将溃散的状态,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即将沉寂的思维——
既然肉身已失,而这由他培育、因他而蜕变的魔种,此刻却拥有了近乎实质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体”,并且似乎对自己这缕意识还存有某种诡异的“眷恋”……
那为何不……夺舍了它?!
以这魔种之躯,重铸我秦阳之身!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大逆不道,如此的离经叛道,甚至可以说是赌上一切的终极疯狂!魔种是何等诡异霸道之物,夺舍它?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在触碰的瞬间就被其暴虐的气息同化、吞噬!
但,他还有选择吗?意识即将消散,外部大阵仍在运转,姜紫嫣还在苦战……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看似不可能的生路!
“赌了!”
秦阳那缕微弱的意识,爆发出最后的不甘与决绝!他不再犹豫,凝聚起所有残存的意识,如同一支无形的利箭,朝着那正在盘旋的魔种而去,瞬间射入了它那燃烧着金色火焰、深邃如旋涡的眼睛里。
他预想着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抵抗,会感受到灵魂被撕裂的极致痛苦。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触碰到魔种“眼眸”的刹那——
预想中的抵抗并未出现。
相反,一种奇异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温暖与接纳感包裹了他的意识。魔种周身那暴虐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温顺,甚至……传递来一丝清晰的、带着孺慕与激动的情绪波动!
它非但没有排斥,反而主动敞开了某种核心的屏障,欢欣鼓舞地将秦阳的意识迎入了它的最深处!
“这……”
秦阳的意识在瞬间的错愕后,便被无尽的黑暗与澎湃的力量所淹没。
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沸腾的魔元能量,以及那枚刚刚被吞噬、正在被飞速炼化的十万生魂丹丹胚所提供的浩瀚魂力与本源。
他的意识,成为了这个空间新的核心。
“我以魔种之躯,塑我人类之形。”秦阳低喝道。
刹那间,他感觉到魔种正在发生某种诡异的变化,不是简单的形态改变,而是更深层次的、基于魔种本源结构与那枚禁忌丹胚的生命重构!
如同最灵巧的工匠,以秦阳的意识为蓝图,以魔种的本质为材料,以丹胚提供的磅礴魂力与生命精华为源泉,开始重新编织“肉身”。
首先凝聚的是骨骼,不再是寻常的洁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上面天然烙印着与魔种表面相似的、复杂而神秘的纹路,坚固无比,隐隐散发出吞噬万物的气息。
接着是经脉,比以往宽阔了十倍不止,坚韧异常,并且在经脉壁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暗金纹路,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运转《幽狱噬魔经》而存在。
五脏六腑、血肉皮肤……一切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重塑、新生。
这个过程并非没有痛苦,那是一种生命层次被强行打破又重组的极致体验,但伴随着痛苦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力量的充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一具全新的“身体”悬浮在了漩涡底部。
他依旧是秦阳的模样,面容硬朗,身形挺拔,但细微处却已大不相同。
在他的皮肤表面,仿佛有一层层暗金色的纹路,覆盖全身,不过却因为皮肤的褶皱而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暗金色的旋涡在缓缓转动,眸光开合间,绽放出一股奇异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新生的手掌,握紧。
“轰——!”
一股远比之前炼气七层巅峰强大数十倍的力量感,如同火山般在体内奔腾!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原本能将他肉身碾碎的狂暴能量流,此刻对他而言,却如同温顺的流水,再也无法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不仅如此……
秦阳心念微动,下意识地运转起《幽狱噬魔经》。
“嗡!”
在那丹田处,仿佛化成了一个真正的黑洞中心,不过里面却不是空洞的,而是运行着一黑一白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
黑色的是魔元,白色的则是——那一缕纯阳真气。
“好生奇怪,这缕纯阳真气在我的身体崩解后,竟然没有溃散掉,重塑身体后竟然又回到了我的丹田里。”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它与魔元相互缠绕,又泾渭分明,就像……就像是一对阴阳鱼。”
“纯阳真气为阳,魔元为阴,维持着丹田的平衡。”
不管如何,这都是好事,因为他早就体会到了这缕纯阳真气的不凡之处。
“理论上来说,《幽狱噬魔经》与合欢宗的《阴姹神功》、《炙阳神功》都是最顶尖的功法,三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秦阳脑海中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当年合欢宗老祖红叶仙子付出了极大代价,将幽冥魔宗铲除,其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得到《幽狱噬魔经》。
不过,一时半会秦阳还想不通,三者之间的联系究竟为何,也没时间多想了。
他重新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自己这具身体,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在主动地、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能量!
那毁灭性的旋涡吸力,对他而言仿佛不存在了。他稳稳地站在能量洪流中,如同礁石屹立于狂涛。周围的能量不再是威胁,而是……养分!是取之不尽的纯粹能量!
他张开双臂,感受着海量能量涌入体内,被那暗金色的骨骼、纹路密布的经脉飞速吸收、炼化,转化为精纯的魔元,汇入丹田。
在那里,已经没有了魔种,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阴阳鱼,成为了他力量的本源核心。
他,秦阳,以魔种为基,丹胚为引,于毁灭旋涡之中……重生了!
而且,重生后的他,似乎与这魔种一样,拥有了在这类能量场中自由行动、并肆意吞噬的恐怖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