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坐在桌案前,双手轻轻敲着桌面,思考着拜师事宜。
据他了解,合欢宗修士大抵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主攻“杀伐之道”的武痴,战斗力爆表;另一类则是技术流的,比如擅长炼器、炼丹、御兽之类的技术,以此为基,反哺修行。
两者肯定不能兼得,那么他该拜什么师父呢?
这个选择很重要,直接关乎他将来的修炼重点和方向。
“我身怀《幽狱噬魔经》这等魔道顶尖功法,而且还修炼了《炙阳神功》这等双修秘术,更有无名异火傍身……攻伐之术,我暂且不缺。”秦阳目光闪动,冷静分析自身优劣,“反倒是炼丹、炼器这些安身立命之本,我几乎一窍不通。”
“这是我的短板。”
“将来哪一天,万一与红叶仙子闹翻,我说不定会反出合欢宗。”
“掌握一门技术,就可能成为我在修仙界的立足之本。”
经过一番梳理后,他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是啊,必须得掌握一门炼器或炼丹的技术,不过相较于炼器,他更倾向于炼丹。
因为器物只是提升战斗力的工具,而丹药才是能够直接提升修为的东西。
“炼丹……必须找一位炼丹师父。”秦阳心中笃定。
人选到哪里去找?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便是苏小小。
作为红叶仙子的贴身近侍,她对合欢宗上下可谓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秦阳心中大定,马上便行动起来。
苏小小住在菡萏苑。
秦阳曾好奇地问过她,怎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苏小小还笑着打趣他,说他没有文化,这菡萏指的是含苞待放的荷花,这菡萏苑嘛,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云英未嫁、如荷花般漂亮的女子的居所。
秦阳是第一次来菡萏苑,踏入苑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
及至室内,却见陈设素雅异常,一应玩器全无,案上只设一只土定瓶,瓶中供着数枝新摘的寒梅,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竟如“雪洞”一般。
这与合欢宗普遍靡丽的风格大相径庭,却也符合苏小小清净恬淡的性子。苑内有七八名杂役安静洒扫,见到他,皆恭敬行礼,无人阻拦。
普通内门弟子,顶配也就是五名杂役,而苏小小的院落中,只负责洒扫的就有七八人,由此可见,她的地位是何等超然,甚至不低于一般的筑基期管事、执事。
其实这也能理解,配的人多了,就可以让她从日常的操劳中抽出身子,专门侍候红叶仙子。
秦阳本以为自己的突然造访会让她惊喜,不料见到人时,却见苏小小坐在窗前,手托香腮,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连他进来都未曾立刻发觉。
“小小?”秦阳故意大叫一声。
苏小小吓得一个激灵,等看到是秦阳时,才嗔怪道:“秦师兄,你吓死我了。”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秦阳关切地问道。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自然地道:“没……没什么,只是修炼上的一些事情。”
秦阳自然不信,走到她的身边,柔声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在他的软语追问下,苏小小终究是耐不住,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我……我前几日,已突破至炼气大圆满了。”
“这是大喜事啊!”秦阳诧异,“为何还愁眉不展的?”
“师祖……师祖赐下了一枚筑基丹,催我尽快筑基。”苏小小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哽咽,“可宗门规矩……筑基之后,便需修炼合欢秘术,择一同阶道友结为道侣,共参双修大道……我……我不愿意……”
原来如此!秦阳瞬间明了。合欢宗功法特殊,筑基是一道关键门槛,意味着正式踏入此道。
苏小小心有所属,自然抗拒与他人结为道侣。
他心中了然,却起了逗弄之心,故意问道:“不愿?这是为何?莫非……是心中已有了属意之人?不知是哪位师兄如此幸运,能得我们小小青睐?”
苏小小顿时大窘,脸颊飞起两片红云,直烧到耳根后,她跺了跺脚,背过身去:“你……你明知故问!我不理你了!”
见她如此娇羞情态,秦阳心中爱极,知道火候已到。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苏小小微凉的玉手。
苏小小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
“小小,”秦阳声音低沉而认真,“你的心思,我其实早已明白。我的心意,想必你也知晓。此事你无需忧虑,给我一些时间,我定会想办法解决,绝不会让你与他人结为道侣。”
这近乎承诺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苏小小心头的阴霾与不安。她猛地转过身,眼中含着欣喜的泪光,痴痴地望着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阳郑重点头。
苏小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情不自禁地投入秦阳怀中,将脸埋在他胸膛,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两人相拥,虽无更多言语,却情意交融,那层一直隔在中间的窗户纸,至此终于捅破。
温存片刻,秦阳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轻轻推开她。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此刻要了她的身子,筑基时元阴已失,绝瞒不过红叶仙子那双眼睛,后果不堪设想。
苏小小也知轻重,红着脸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心情却已豁然开朗。
秦阳这才道明来意:“小小,我此次来,实则有一件事想向你请教。我欲寻一位师父,学习炼丹之术,你在宗内日久,可知哪位师长精于此道,又愿意悉心教徒?”
苏小小闻言,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她眼睛一亮:“呀!倒是有一人,其丹道造诣,据说曾是宗内第一!”
“哦?是谁?”秦阳忙问。
“便是人称‘丹痴’的陆丹麟,陆长老。”苏小小语气带着一丝惋惜,“他本是结丹期的大修士,一生痴迷丹道,成就极高。可惜……多年前遭逢大变,一身修为被人废去,道心崩溃,自此便自暴自弃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且……现今的大长老白耀阳,当年与他乃是好友,却……却夺走了他的道侣。咱们那位大长老,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相反,还有些小肚鸡肠,因为担心陆长老修为恢复后报复,虽未取他性命,却一直明里暗里纵容人手对他百般凌辱打压。如今陆长老的境况……很是凄凉,全靠一些旧人偷偷接济,才勉强度日。”
“我曾偶然听师祖提起,”苏小小补充道,“说他一身通天彻地的丹道学识仍在,只是失了修为,无法亲自控火炼丹罢了。秦阳,你若能拜他为师,得其真传,将来丹道一途,前途不可限量!”
秦阳听得心潮澎湃,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师父!但随即眉头紧锁:“只是…他心灰意冷,加之有大长老的压力,拜师怕是难如登天。”
“是啊。”苏小小也面露难色,“此事艰难异常。”
秦阳深吸一口气,作出了个轻松的表情,说道:“无妨!总要去试一试。如此人物,沦落至此,太过可惜,即便不能拜师,也该去看一看。”
苏小小似乎有所担心,说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有我在场,就算大长老知道了,应该也会有所顾忌。”
的确,大长老可以不把苏小小放在眼里,但苏小小背后的红叶仙子,却不是大长老可以轻忽的存在。
秦阳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咱们的关系还不宜曝光,这件事我自己去最好。”
“好吧,那你一切小心。”苏小小叮嘱道。
秦阳摸了摸她俊俏的脸蛋儿,笑道:“放心吧。如果事不可为,我不会勉强的。”
说罢,问明了陆丹麟可能所在的位置后,在苏小小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下,秦阳出了菡萏苑,径直寻去。
紫云府,这里曾经是陆丹麟的府邸,其规模在所有长老的洞府中,也能排得进前三,由此可见,当年他在合欢宗,地位是何等超然。只不过随着陆丹麟成为废人,大长老白耀阳便命人撤去了他府邸的一切杂役,没有人打理,这座偌大的府邸便渐渐荒废了下来,当秦阳走近时,看到的是杂草丛生,断壁残垣。
他才刚刚从一截断墙处翻进去,便听到一阵嚣张的辱骂和拳脚相加的声音、
“老东西!喝不喝?爷几个赏你的,别给脸不要脸!”
“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丹痴呢?呸!现在就是条老狗!”
“大长老说了,就得让你好好‘享受’这合欢宗的日子!我们几个就好好伺候伺候你,为你送终,哈哈哈!”
秦阳快步绕过断墙,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一股怒火直冲顶门。
只见三四个穿着杂役服饰、却满脸戾气的弟子,正围着一个老人肆意欺凌。那老人蜷缩在肮脏的沟渠旁,衣衫褴褛不堪,几乎难以蔽体,花白的头发胡须被污垢板结成一绺一绺,身上满是淤青和泥水。
一个杂役竟狞笑着,用手死死掐住老人的下颌,试图将一碗污泥水灌进他的嘴巴里。
老人干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绝望的呜咽。他那双原本应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浑浊的死寂,但在那死寂的最深处,秦阳仿佛看到了一丝不曾完全磨灭的屈辱与傲骨,正在被无情地践踏。
曾经的结丹高人,丹道巨擘,竟被区区杂役逼迫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