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乞丐身法着实滑溜,借着对帝都街巷的熟悉,专挑人多眼杂或者狭窄难行的路径穿梭。她身上那件破旧衣衫似乎另有玄机,不仅能一定程度上扭曲光线,更能有效屏蔽修士的神识探查,若非秦阳目力惊人,死死锁定她那不断变换的背影,恐怕早已被她甩脱。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青烟,在炎京错综复杂的坊市间极速穿行。约莫一炷香后,前方那女乞丐身形猛地一折,钻进了一条死胡同,随即足尖在墙壁上连点数下,身影矫健地翻入了一处看似荒废已久的宅院。
秦阳紧随其后,毫不迟疑地纵身越过那布满苔藓的院墙。
院内杂草丛生,残垣断壁,一间主屋的屋顶都已塌了半边,显得破败而寂静。那女乞丐正站在庭院中央,微微喘息,显然这一路奔逃对她消耗也不小。她看到秦阳如影随形般跟了进来,脏兮兮的小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就是一阵烦躁。
“喂!你这人属狗皮膏药的吧?怎么甩都甩不掉!”她双手叉腰,语气极其不耐,那双在污渍下依然明亮的眸子瞪着秦阳,毫无愧意,反而带着恶人先告状的蛮横。
秦阳气极反笑,缓步向前:“哼,你刚刚对我栽赃陷害,现在却想一走了之?天下间哪有这般便宜的事!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你休想离开此地。”
“交代?什么交代?”女乞丐撇撇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不就是借你挡一下追兵嘛,又没缺胳膊少腿,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小气巴巴地追着我不放?”
她这倒打一耙、胡搅蛮缠的功夫,让秦阳心头火起。跟这种人讲道理显然是行不通了。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秦阳懒得再多费唇舌,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扑出,右手五指成爪,带起凌厉的劲风,直取女乞丐的肩胛骨,打算先将其制住再说。
“怕你不成!”女乞丐娇叱一声,竟也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来。
她双手在身前快速结印,指尖有淡淡的灰光流转,身形也变得飘忽不定,如同鬼魅,试图以诡异的身法和那奇特的封印术法与秦阳周旋。
然而,一旦真正交上手,不过三五招之间,秦阳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这女乞丐的身法和那封禁之术确实诡异刁钻,初看之下令人防不胜防,但其灵力根基却远不如他凝练深厚,力量、速度更是差了一大截。之前被她暗算得手,大半原因在于出其不意以及那诡异力量的特性。此刻正面交锋,在秦阳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她那点修为立刻显得相形见绌。
“原来只是个银样镴枪头。”秦阳心中顿时了然,原本的七分怒火化作了三分戏谑。既然实力碾压,他也不急着立刻拿下她了。这女贼如此可恶,不好好惩戒一番,难消他心头之恨。
心念一动,秦阳出手的力道和速度刻意收敛了几分,但招式却愈发精妙。
女乞丐一招“灵蛇出洞”,指尖灰光直点秦阳胸口大穴,角度刁钻。秦阳却不硬接,脚下步伐一错,如同闲庭信步般侧身让过,同时反手一记手刀,不快不慢,正好敲在她施展手法的手腕上。
“哎哟!”女乞丐痛呼一声,只觉手腕一阵酸麻,凝聚的灰光瞬间溃散。
她不服,身形一矮,使出一招“地趟腿”,扫向秦阳下盘。秦阳轻轻一跃,不仅避开,下落时足尖在她扫来的腿弯处轻轻一点。
“噗通!”女乞丐重心顿失,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倒,啃了一嘴的草屑。
“呸呸呸!”她慌忙爬起,又惊又怒,再次扑上,双手挥舞间带起道道残影,试图迷惑秦阳。
秦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如同猫戏老鼠。他或是用巧劲将其带偏,让她自己差点撞上断墙;或是在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屈指弹出一道细微的灵力,打在她膝窝,让她一个趔趄;或是利用身法优势,总是出现在她最难受的攻击位置上,让她招式屡屡落空。
不过片刻功夫,这女乞丐已是发髻散乱,气喘吁吁,满身草屑泥土,比之前更加狼狈不堪。她每一次凶狠的进攻,都像是打在了空处,反而被秦阳随手而为的反击弄得手忙脚乱,丑态百出。
“混蛋!你故意的!”她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实力远胜于她,根本就是在戏耍她!这种羞辱感比直接打败她更让她难以忍受。
“现在才看出来?”秦阳轻笑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她身侧。
女乞丐大惊,急忙回身一掌拍出。秦阳却不闪不避,任由她那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同时右手如电探出,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刚才拍来的那只手腕。
入手处,腕骨纤细,虽然沾满污垢,但触感却异常柔腻。
“你!”女乞丐奋力挣扎,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再次点向秦阳腰腹要穴,试图重现之前的封禁之术。
然而,这一次,秦阳早有准备。他体内阴阳鱼微微一动,一股无形的吞噬之力在穴道表面流转。女乞丐那点诡异的阴柔力量刚一侵入,就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化去,连半点涟漪都未能激起。
“同样的招式,对我不可能生效第二次。”秦阳淡淡道,手上微微加力。
“啊!痛痛痛!松手!你快松手!”女乞丐只觉得手腕如同被铁钳箍住,骨头都快要碎裂,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连声痛呼。
秦阳却不为所动,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在她周身几处大穴上连点数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封住了她的灵力运转。
女乞丐身体一僵,顿时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向地面,被秦阳顺势一提,按在了一截倒塌一半的石碑上坐下,再也无法动弹。
她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愤懑和不甘,咬牙切齿地瞪着秦阳:“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阳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自己衣衫上的草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黑手印,又指了指自己之前被她暗算的腰间,慢条斯理地问道:
“不想怎么样。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偷盗万宝斋之物?还有,我身上这手印,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听到秦阳的审问,女乞丐脏兮兮的小脸一扬,那双明亮的眸子狠狠瞪着他,嘴硬道:“凭什么告诉你?你问我就得说吗?”
她试图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可惜此刻灵力被封,狼狈坐于残碑之上,这模样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秦阳闻言,也不动怒,脸上反而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目光缓缓扫过这荒芜破败的庭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墙角一堆潮湿的瓦砾处。他迈步走过去,俯身,信手掀开几片碎砖烂瓦。
女乞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举动,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见秦阳手指轻轻一夹,竟从瓦砾缝隙中捏起了一条足有手指长短、通体暗红、百足蠕动的蜈蚣!那蜈蚣在他指尖扭动,看起来颇为骇人。
秦阳捏着这条不断挣扎的蜈蚣,转身,慢悠悠地踱回女乞丐面前。他居高临下,目光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瑟缩的身体上扫过,最终落在她那件破旧衣衫的领口处。
“你不说是吧?”秦阳的声音很平静。
话音未落,他空着的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没给女乞丐任何反应的时间,嗤啦一声,便将她胸前的衣襟扯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啊!你干什么?!”女乞丐吓得亡魂大冒,失声尖叫。
然而,秦阳的动作却在这一顿。因为随着衣襟扯开,他目光所及,并未见到预想中女子应有的胸衣遮掩,一片雪白细腻、弧度惊人的肌肤,就这般毫无保留地、突兀地撞入了他的眼帘。
秦阳纵然心性坚定,此刻也不由得愣了一瞬,呼吸为之一滞。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乞丐外衫破旧脏污,内里竟是如此……“坦荡”。
“啊啊啊——!你这个混蛋!登徒子!你居然敢……居然敢看我那里!”女乞丐也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原本因污渍而看不清肤色的脸蛋,此刻恐怕已是涨得通红,她羞愤欲绝,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拼命想蜷缩身体遮挡,却因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只能用杀人的目光死死瞪着秦阳。
秦阳迅速移开视线,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被掩饰下去。他干咳一声,语气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审问姿态,只是略微偏过头:“是你自己衣衫不整,未曾遮掩,怪得了谁?”
说着,他仿佛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将手中那条还在扭动的蜈蚣又朝女乞丐裸露的胸口前方凑近了几分,那蜈蚣的触须几乎要碰到她的肌肤。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冰凉的蜈蚣足肢带来的恐怖触感,混合着极大的羞耻与恐惧,瞬间击溃了女乞丐的心理防线。
“我说!我说!快拿开!快把这恶心的东西拿开!”她闭着眼睛,发出凄厉的尖叫。
秦阳见状,手腕一抖,将那条蜈蚣远远抛入草丛之中。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虽然目光仍避免直视对方敞开的衣襟,但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早这么配合,何必受这番惊吓。说吧,姓名,来历,为何盗宝,还有这手印,一五一十道来。”
女乞丐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混合着脸上的污垢,留下几道清晰的泪痕。她抽噎了几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始“交代”:
“我……我叫万灵儿……就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乞丐,自小没爹没娘,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呜呜……偷万宝斋的东西,是因为……因为实在饿得不行了,听说那瓶子值钱,就想换点吃的……我错了,大哥,大爷!你饶了我吧……”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秦阳的脸色,语气凄惨,配上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然而,秦阳听着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心中却是暗自冷笑。
在这里跟我编故事呢?
一个能施展诡异封禁术法、身怀屏蔽神识异宝、对帝都街巷如此熟悉、并且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潜入万宝斋这种地方盗取宝物的人,会是一个仅仅为了果腹而冒险的小乞丐?
更何况,刚才那惊鸿一瞥间的雪肌玉肤,以及那虽被污垢掩盖却依旧能看出姣好轮廓的脸蛋,无一不在暗示,这“万灵儿”的真实身份,绝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秦阳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继续编,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