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心口猛地一跳。
杀典策,说起来轻巧,一旦这样做了,就等于把把柄塞进塞王手里,从此自绝于合欢宗,只能听命于镇守府。
可事已至此,纵然反悔也是无用。
他深吸一口气,将卷宗合上,握在手里,道:“晚辈……遵命!”
“秦阳,我与你同去。”姜紫嫣轻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莲步轻移,走至凉亭里,与秦阳站在一起,默默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柳景行抬起眼眸,看了看这个外表温柔似水,内心却刚强无比的女子,笑了笑,温声说道:“紫嫣姑娘就不必去了。苏苏与你颇为投缘,你便留在府中,多陪陪她解闷吧!”
“塞王叔……”
柳苏苏闻言,想要说话,却被柳景行一个看似随意扫过的眼神制止,那眼神中蕴含的威严让她把话咽了回去,只能担忧地看着秦阳和姜紫嫣。
秦阳心中一沉,瞬间明了。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将姜紫嫣留下,名为陪伴,实为人质。若自己心怀二意或任务失败,姜紫嫣的处境可想而知。
他看了一眼姜紫嫣,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对柳景行道:“王爷,那典策乃是筑基后期修为,晚辈虽有些手段,但境界差距悬殊,恐怕……”
柳景行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淡然一笑,打断道:“杀人,未必只能靠蛮力。青萝。”
“在。”杜青萝应声上前。
“取一根‘破墟针’给秦阳。”
杜青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领命,从自己腰间荷包中取出一个尺许长的狭长玉盒,双手奉给秦阳。
秦阳打开玉盒,只见里面铺着明黄色的锦缎,其上静静躺着一根长约三寸、细如牛毛、通体透明的细针。
柳景行解释道:“此物名为‘破墟针’,内中淬有提取自‘三头乌蛇’的本命剧毒。莫说是筑基期,便是元婴期修士,若毫无防备被此针刺中,也会瞬间灵力凝滞,全身瘫痪,任人宰割。你无需与他死斗,只需设法接近,将此针刺入他体内,想取他性命,便易如反掌。”
秦阳看着玉盒中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细针,心中凛然。镇守府的手段,果然层出不穷,且狠辣无比。这等能威胁到元婴修士的奇毒之物,竟随手就给了他这个“新人”。
见推脱不得,秦阳只能收起玉盒,郑重道:“多谢王爷赐宝,晚辈定当尽力。”
柳景行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杜青萝道:“将关于典策的所有详细资料,包括他可能的藏身之处、习性癖好、人际关系,都整理出来,交给秦阳。”
“是。”
很快,更厚的一叠卷宗送到了秦阳手中。他快速浏览,脸色愈发凝重。通过这些资料,他才知道,这典策修炼的《阴璧功》不仅歹毒,更能摄取他人灵魂,以壮大自身精神力。这意味着,典策的精神力强度远超同阶,很可能已经达到了结丹期的水准!
想到要与一个精神力可能堪比结丹期的强者周旋,并找机会近身使用破墟针,秦阳感觉这项任务的难度,远比想象中更大。
……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
镇守府大门外,秦阳与姜紫嫣、柳苏苏道别。
姜紫嫣眼中满是担忧,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万事小心。”
柳苏苏则眼圈红红,拉着秦阳的衣袖:“秦阳,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秦阳对两女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点了点头:“放心。”
杜青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见三人说得差不多了,猛然一甩袖口,一片树叶自袖间飞出,迎风便长,化作一叶扁舟。
赫然正是秦阳来镇守府时乘坐的破空舟。
“走吧,我送你一程。”杜青萝道。
秦阳点点头,飞身跃上破空舟,而杜青萝紧随其后。两人落定后,杜青萝念动口诀,刹那间,破空舟化作一道流光,驶离了南疆镇守府。
破空舟之上,杜青萝看着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秦阳,淡淡开口:“有些情况,资料上未必详尽,我需提前告知你。”
秦阳睁开眼:“杜大人请讲。”
“那典策,我们镇守府搜捕了不止一次。但其为人极为狡猾,嗅觉灵敏,每次行动都扑空。半年前,他被我们一名结丹期的镇守府使击伤后,便如同惊弓之鸟,躲回了合欢宗势力范围的核心区域,依托宗门庇护,再也不肯轻易露头。”
秦阳心中一叹,果然如此。这趟任务,终究还是要重返那个让他心情复杂的地方——合欢宗。
杜青萝继续道:“在你行动期间,我会在合欢宗山门附近的‘青岩城’落脚,随时监视你的动向,也会是你唯一的联络人。”
“你杀了典策后,带他的人头来青岩城悦来客栈见我。便算你完成任务。”她顿了顿,声音陡然一肃,一字一句道,“限时,二十日。”
“若二十日一过,我还见不到典策的人头,便自动视为任务失败。后果……你应该清楚。不仅你成不了镇守府的人,连留在府中的姜紫嫣,也要受你牵连。”
秦阳迎上她严肃的目光,心中并无波澜,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他重新闭上双眼,脑海中开始飞速盘算。二十天时间,重返合欢宗,找到一个刻意隐藏的筑基后期修士,并在其精神力可能堪比结丹期的情况下,找机会近身使用破墟针……
这投名状的分量,可真是不轻。
……
破空舟来到距离合欢宗约莫十里的地界,杜青萝便丢下秦阳,自己驾驭着这件飞行法器,朝青岩城去了。
秦阳则直接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独自一人,极速朝合欢宗接近。
才刚靠近合欢宗,就猛然见到两名筑基期修士疾驰而来。
“来人止步!”一声大喝,如同惊雷,在耳畔炸响。
秦阳心头一凛,马上降低了速度。
来者是一男一女,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穿一身白袍,神情俊朗,筑基中期修为;女子则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脸蛋儿略肥,手里还抓着一根烤熟的山羊腿,啃得满嘴流油,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你是何人?为什么来到我合欢宗?”那名白袍男子沉声问道。
秦阳抱拳行礼道:“这位前辈,我乃合欢宗弟子秦阳,因一个月前,被南疆镇守府的人抓走,与宗门失了联系。如今侥幸脱困,故而重新返回宗门。”
“什么,你就是秦阳?”那啃着山羊腿的女子一下子愣住了,惊讶不已。
“韩师妹,你认得他?”白袍男子诧异地问道。
韩姓女子眼睛泛起一抹亮光,说道:“前次南疆镇守府的塞王以帝王金剑摧毁长老殿,便是为了向我们合欢宗索要此人。只是那时孙师兄你不在,故而不知。啧啧,我还以为你死在镇守府里了呢,没想到他们居然把你放回来了!”
“呵,我倒是谁,原来是那个弃徒……哦,我是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哈哈哈!”孙姓男子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
秦阳面色平静,就像没有听到他话里的讥讽意思一般,淡声道:“不知弟子可否重新入住灼阳居?”
“呃,”孙姓男子皱了皱眉,沉吟了一阵道,“恐怕是不行了。自你被镇守府的人带走了,恐怕就被长老殿除名了,甚至你原来的洞府,多半也已经分配给了其他人。这样吧,我发一道传讯符帮你问问,看像你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安排。”
“好,那就有劳孙师叔了。”秦阳拱手道谢。
孙姓男子也不迟疑,直接祭出了一道传讯符,直奔长老殿的方向而去。
秦阳便虚立空中,与眼前两人静静等待起来。
期间,那韩姓女子还特意把自己的烤羊腿递给秦阳,问了句“你吃不吃”。秦阳见上面满是牙齿印和口水,赶忙婉拒了。
片刻后,长老殿的方向先后升起数道庞大的神识,横扫过来,最后锁定在秦阳身上,似有一双双苍老而精明的眼睛在打量他。
“秦阳,来长老殿!”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秦阳心中一凛,立刻飞驰而去,及到长老殿上空,俯视而下,他才发现,在长老殿原址上,不知何时重新修建了一座占地数亩的崭新宫殿,只是其规模较之原来的长老殿,缩水了不少。
他飞身进入这座新建的长老殿中,目光飞快横扫了一圈,发现整个宫殿空荡荡的,只有三名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坐在右手一侧的老者他还认识,赫然正是曽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执法长老陈砚舟。
只是,这陈砚舟并不坐在主位,主位之上的,是一名穿着月白长袍、面容儒雅、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不问可知,他便是大长老白耀阳。
尽管加入合欢宗多年,这还是秦阳第一次见这位大长老。不过想起与他有关的种种传说,秦阳心中就猛地一凛。
“秦阳,你与姜紫嫣一道被镇守府带走,如今为何只有你一人返回?姜紫嫣呢?”
大殿中,一道威严而庄重的声音陡然响起,充斥大殿内的每一个空间。
发出问询的,正是白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