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抚定西凉，曹谋荆襄
公元197年，冬，凉州武威，晋阳，许都，襄阳。
凛冽的西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刮过刚刚经历战火的武威城头。城墙上，“黄”字大旗与并州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取代了昔日马、韩两家的旗帜。尽管天气严寒，但城内外的清理和重建工作却在并州官员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队队降卒在并州军官的监视下，搬运着瓦砾，修复着破损的城墙和民居。空气中除了寒意，还弥漫着一股新生与肃穆交织的气息。
州牧府临时改设的官署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屋内的寒气。徐庶与杜畿相对而坐，案几上铺满了凉州各地的户籍简牍、地图以及刚刚收到的晋阳指令。两人眉头微蹙，显然面临的局面极为复杂。
“伯侯兄，凉州之弊，积重难返啊。”徐庶揉了揉眉心，指着地图说道，“羌汉杂处，言语不通，习俗各异。韩遂、马腾旧部，虽经初步整编，但派系林立，心未必附。地方豪强，如陇西李氏、金城麴氏等，盘根错节，掌控大量田亩、荫户，此前皆与韩、马勾连甚深，如今虽表面归顺，实则观望，甚至暗中掣肘。推行《并州律》、清丈土地、均平赋役，触动的正是这些人的利益。”
杜畿神色沉稳，他负责田亩与赋税，压力更大：“元直所言极是。尤其这清丈土地，乃是均平赋役、抑制豪强、充实府库的根本。然凉州地广人稀，丈量不易，豪强必会隐匿田产，甚至煽动羌胡部落闹事。前日，我已派往陇西的小吏回报，当地豪强以‘雪大路阻’为由，拖延甚至抗拒清丈，更有流言说并州要夺羌人草场，引得一些部落人心惶惶。”
徐庶点头：“此乃预料中事。主公早有明示，‘刚柔并济，循序渐进’。对于真心归附、配合政令者，可给予优待，甚至其子弟，可优先进入即将兴办的州学、郡学；对于冥顽不灵、暗中作梗者，”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则需借力。”
“借力？”杜畿若有所思。
“正是。”徐庶道，“可请子龙将军或孟起将军，派兵护送清丈队伍，以震慑宵小。同时，主公已授权，可动用靖安司之力，查探那些跳梁小丑的阴私罪证。一旦证据确凿，便可依法严办，籍没家产，以儆效尤！首要目标，可选一两家势力较大、民愤亦不小者，雷霆处置，方能立威。”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柔的一面也要跟上。开春后，需立即组织农官，推广曲辕犁，借贷粮种、牲畜于贫苦农户及归附羌民。在羌胡聚集区，设立‘互市监’，公平交易，严惩欺压羌胡的汉人奸商，亦要约束羌胡，不得劫掠。要让所有人看到，归顺并州，比跟着韩遂、马腾或是那些豪强，更有活路，更有前途。”
杜畿深以为然：“循序渐进，立威怀柔，方是正道。此外，凉州贫瘠，财政亦是大问题。并州虽富，亦不可能长期输血。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生产，同时，凉州亦有特产，如良马、皮毛、药材，可通过青霖阁商路输出，换回急需的粮食、布匹、铁器。”
两人就具体政策细节，又深入商讨了许久，直至深夜。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但官署内的灯火，却照亮着这片古老土地的新生之路。
......
武威城西，新设的军营校场。
尽管天寒地冻，校场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并州军与西凉降卒正在进行混编训练。
马超一身普通将领铠甲，站在校场边缘，看着麾下旧部与并州老兵一同操练“三段击”战术。他面容依旧冷峻，但眼神中少了几分昔日的桀骜，多了几分沉凝。投降并州，非他所愿，却是当时绝境下的唯一选择。尤其是那日败给赵云，更是让他深刻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孟起将军，觉得这‘标枪—连弩—长枪’三段之法如何？”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马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赵云。
“子龙将军。”马超拱手回礼，语气平淡却不再有敌意，“此法……甚妙。远程打击层层递进，极大削弱敌锋，近身时敌已胆寒气泄。只是，对我西凉儿郎而言，惯于纵马驰骋，凭勇力冲杀，此等严谨阵战，尚需时日磨合。”
赵云微微一笑，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场中训练：“凉州铁骑，天下骁锐，个人勇武，并州军中亦罕有匹敌。然，大战非一人之勇。主公常言，‘无规矩不成方圆，无纪律难成强军’。昔日在北地，狼骑兵初成时，亦多有不适，然历经血火锤炼，方有今日之效。孟起将军与麾下皆百战精锐，假以时日，必能更上一层楼。”
马超沉默片刻，道：“听闻并州军功赏罚，极其分明？”
“不错。”赵云正色道，“凡战，先登、破阵、斩将、夺旗，皆有厚赏，记录在册，绝无克扣。触犯军纪，无论身份，一律严惩不贷。便是云与黄老将军，亦不例外。主公曾言，‘军法面前，人人平等，此乃强军根基’。”
马超目光微动，他出身军阀世家，深知旧式军队中赏罚不明、任人唯亲的弊端。并州军制，确实令人耳目一新。他看向场中，那些原本有些散漫的西凉骑兵，在并州教官的严厉督促下，渐渐开始注意阵型保持和协同动作，虽然仍显生涩，却已有了些不一样的气势。
“报！”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赵将军，马将军！营外有一女子，自称马将军家人，欲要见马将军！”
马超一愣，随即想到是谁，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赵云见状，笑道：“想必是云禄姑娘来了，孟起将军快去看看吧。”
营门外，马云禄披着一件厚厚的红色斗篷，小脸冻得微红，却掩不住眼中的雀跃。她看到马超出来，立刻小跑上前：“兄长！”
“云禄，天寒地冻，你怎来了？”马超语气带着责备，却伸手帮她拂去斗篷上的落雪。
“我在府中待着闷得慌，听说兄长在此练兵，便想来瞧瞧。”马云禄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马超身后的军营，似乎在寻找什么。
马超岂能不知妹妹心思，心中暗叹，板起脸道：“军营重地，岂是儿戏？速速回去！”
马云禄撇撇嘴，有些不情愿，但见兄长神色严肃，只好答应。转身离去时，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校场方向，恰好看到赵云一身银甲，巡视训练的身影，脸颊微微一热，连忙低头快步走开。马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微蹙，心情复杂。赵云人品武功，皆是上上之选，若妹妹真能……倒也是一桩良缘。只是……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那份屈居人下的不甘，依旧如影随形。
......
晋阳，州牧府。
温暖如春的书房内，黄屹正与郭嘉、贾诩、戏志才、荀攸、陈宫等核心谋士议事。巨大的沙盘上，凉州区域已经插上了并州的旗帜，但周边形势依旧错综复杂。
“凉州初定，根基未稳，未来一两年，重心当在于消化整合，稳固后方。”黄屹指着沙盘道，“元直、伯侯等人已在推行新政，然阻力不小。军事上，整编韩、马旧部亦需时日。奉孝，靖安司需加大对凉州各地，尤其是那些豪强大族的监控，若有异动，即刻报知元直，可先斩后奏！”
郭嘉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点头道：“主公放心，嘉已加派人手。此外，西域车师前部归附后，商路渐通，青霖阁已成功在鄯善、且末设立分号。然西域长史府名存实亡，诸国各自为政，北匈奴残余、鲜卑势力亦可能渗透。文远将军驻守白水寨，压力不小。嘉建议，可再增派一千精锐，并输送一批军械补给，巩固西域东大门，同时继续遣使南下，招抚南道诸国。”
“准。”黄屹点头，随即看向贾诩，“文和，曹操那边，近来有何动向？”
贾诩慢悠悠地道：“回主公，曹操自南阳退兵后，虽未再起大规模战事，但其内部整合力度加大。据报，其加大屯田，督造军械，并大力提拔寒门士子，颍川士族虽有微词，然在其强权下，亦只能顺从。其麾下大将夏侯渊已彻底平定关中，驻重兵于潼关，对我并州防范甚严。此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曹操之目光，似已投向南方。”
“荆州？”黄屹眼神一凝。
“正是。”戏志才接口道，“刘景升（刘表）年事已高，近来沉疴缠身，荆州继承人问题，已引发内部暗流涌动。蔡瑁、张允等荆州大族，支持刘表次子刘琮；而刘备客居新野，与部分荆州士人如蒯良、伊籍等交好，隐隐有支持长子刘琦之势。曹操岂会放过此等良机？据靖安司探知，曹操已秘密派遣使者，接触蔡瑁等人。”
荀攸补充道：“荆州乃四战之地，水陆要冲，钱粮广盛，得之则可顺流而下图谋江东，北上可威胁中原。曹操若得荆州，则大势成矣。绝不可使其如愿。”
陈宫也道：“然我军新得凉州，亟需稳固，且潼关有夏侯渊重兵，此时亦无力南下与曹操争夺荆州。当以搅局为主。”
黄屹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不错，此时我并州不宜直接介入，但也不能让曹操太过顺心。可令青霖阁，加大对荆州的贸易，尤其是对刘备方面的‘支持’，价格可适当优惠，助其积累财力物力。同时，散布流言，言曹操欲假道伐虢，取荆州后必削蔡、张等大族之权。再者，可秘密联络刘琦，表达并州对其之‘同情’与‘道义支持’，使其有底气与蔡瑁一系抗衡。总之，要将荆州之水搅浑，拖延曹操吞并荆州的步伐，为我并州消化凉州、稳固北方争取时间！”
众谋士皆领命称是。并州这只北疆苍狼，在开拓疆土的同时，其敏锐的目光和无形的手，已然开始搅动中原乃至南方的风云。
......
许都，丞相府。
曹操看着各地送来的文书，目光最终停留在关于荆州的一封密报上。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下方的荀彧、程昱、刘晔等人道：“刘景升病重，荆州内部不稳，此乃天赐良机。然，并州黄屹新得凉州，声势更盛，其虽暂无南下之力，却未必不会暗中作梗。前番南阳之事，恐亦有并州影子。”
程昱道：“丞相所虑极是。并州乃心腹大患，然荆州亦不可不图。可双管齐下，一方面，继续派使者密会蔡瑁、张允，许以高官厚禄，促其拥立刘琮，并做好内应准备；另一方面，加紧筹备粮草军械，一旦时机成熟，便可挥师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荆州！”
刘晔道：“此外，还需防备并州搅局。可令夏侯渊将军在潼关一线，多举行演武，施加压力，牵制并州精力。同时，可遣使往江东，孙策虽勇，然其性刚烈，或可诱其共图荆州，至少使其保持中立，不助刘表或刘备。”
曹操眼中精光闪烁，权衡良久，决断道：“便依诸位之策！荆州，吾志在必得！绝不能让并州有机会插手其中！传令，加紧密会蔡瑁，同时，大军开始向宛城方向秘密集结！”
......
襄阳，州牧府。
病榻之上的刘表，气息微弱，看着床前神色各异的长子刘琦与次子刘琮，以及一旁垂手而立、眼神闪烁的蔡瑁、张允等人，心中一片悲凉。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而这荆襄九郡的基业，恐将迎来巨大的风暴。窗外，寒风呼啸，仿佛预示着荆州即将到来的动荡岁月。
并州稳扎稳打，消化凉州；曹操磨刀霍霍，图谋荆襄；荆州内部，暗潮汹涌。天下这盘大棋，随着凉州落子，进入了更加复杂微妙的新阶段。
下一章预告： 陇西烽烟，孟起试锋。凉州新政推行遭遇强力反弹，陇西李氏勾结羌族部落，煽动叛乱，围攻郡县，气焰嚣张。马超主动向黄忠、赵云请缨，欲率本部兵马平乱，这是他归附并州后的第一战，意在立威正名。黄屹在晋阳会如何批复？马超将如何运用并州战法，应对熟悉地形的羌汉叛军？此战结果，将直接影响凉州人心向背。与此同时，荆州局势进一步恶化，蔡瑁集团动作频频，刘备在新野积极联络声望之士，并州青霖阁的物资能否顺利送达？看马超如何初露锋芒，并州又如何遥控影响荆襄乱局。敬请期待第一百三十七章《陇西烽烟，孟起试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