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舌战督邮,名初扬
庄家村的祠堂,此刻气氛凝重。一方是身着官袍、面色严肃的郁林郡督邮王通,身后站着十余名按刀而立的郡兵,官威十足。另一方,则是仅带了两名护卫、一身粗布衣衫却难掩挺拔气度的黄屹。
庄老作为中间人,陪坐一旁,神色忐忑。祠堂外围,不少庄家村和闻讯赶来的黄家村民众远远围观,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好奇。
“黄统领,”王通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官场特有的拿腔调,“年少有为,率众抗蛮,保境安民,其志可嘉啊。”开场是先扬后抑的惯用套路。
黄屹微微拱手,不卑不亢:“王督邮过誉。乡野之民,被蛮夷所迫,为求活命,不得已而为之。保家卫土,乃分内之事。”
王通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黄屹:“然,聚众成军,私设壁垒,锻造兵甲,此乃地方大忌。按大汉律例,民间岂可擅动刀兵?尔等虽事出有因,然终非朝廷法度。” 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施压意味。
黄屹面色不变,从容应对:“督邮明鉴。若非蛮夷屡屡屠村灭寨,官府力有未逮,我等小民又何须铤而走险,以血肉之躯筑墙自保?律法虽严,亦不外乎人情天道。若坐以待毙,任凭蛮夷杀戮,岂是朝廷抚育万民之本意?我等所为,实为补官府之力所不及,护我大汉子民,守我大汉疆土。”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官府的失职(力有未逮),又将自己摆在“补官府不足”、“护大汉疆土”的道德制高点上,让王通一时难以直接斥责。
王通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换了个角度:“即便如此,如今尔等已败黑齿,退鬼牙,威震南疆。然,兵者凶器,久握于民间,终非善事。郡守大人体恤尔等功劳,特派本官前来,有意招安,可将尔等编入郡兵,由朝廷统一管辖,发放粮饷,岂不名正言顺,光宗耀祖?” 这是利诱,也是吞并。
黄屹心中冷笑,编入郡兵?恐怕转眼就会被拆散分化,甚至成为炮灰。他淡然一笑:“督邮美意,黄屹心领。然我等乡野之人,散漫惯了,恐难适应军中拘束。且南蛮未平,鬼牙部主力犹在,报复在即。此时改编,军心浮动,若蛮族趁机来攻,恐误大事。不如待我等彻底扫平边患,再谈招安不迟。”
他以“军心浮动”、“误大事”为由,巧妙地拒绝了吞并,并将皮球踢回给官府——你们不是要平安定吗?现在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是蛮族,我们先对付蛮族,别急着摘桃子。
王通脸色微沉,语气加重:“黄统领,莫要自误!尔等虽有小胜,然鬼牙部势大,岂是尔等一乡之勇可敌?若违逆朝廷法度,恐招致……”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一阵整齐划一、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只见黄虎率领二十名狼兵营精锐,全副武装,身着部分缴获的鬼牙部铁甲,手持长枪,肃然列队走过。虽只有二十人,但那冲天的煞气、精良的装备、以及眼神中百战余生的坚毅,让那十余名郡兵瞬间脸色发白,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黄屹仿佛浑然未觉,只是淡淡道:“督邮请看,这便是欲保家卫国之志,这便是敢与鬼牙精锐血战之兵。我等所求,无非是一隅安身立命之地,与蛮夷血战到底之权。若官府能予此方便,则南疆可安;若不能……”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看向王通,“则我辈也只能继续在这山野之中,自求生路了。只是不知,届时郡守府是愿意多一支可御外侮的义师,还是多一股不得不分兵应对的‘流寇’?”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展示了肌肉,又划下了底线:合作,我们帮你打蛮子;逼急了,后果难料。
王通脸色变幻不定。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个有点武力的乡下少年,可轻易拿捏,没想到如此难缠,言辞犀利,思路清晰,更重要的是,其手下军队的强悍程度远超想象。那二十名士兵的气势,比他见过的很多郡兵都强。硬来,恐怕真会逼反这支力量,到时候南疆大乱,他这督邮也做到头了。
沉默良久,王通终于长叹一声,语气缓和下来:“黄统领少年英雄,心系乡梓,王某佩服。也罢,如今蛮患确是心腹大患。尔等既然有心抗蛮,郡守府亦可网开一面。暂且默认尔等在此御蛮,所需粮草军械,尔等自行筹措。然,有三条需遵守:一,不得侵扰周边汉民村落;二,不得与官府为敌;三,抗蛮之事,需定期向郡府通报。如何?”
这已是妥协,相当于默认了根据地的半独立地位。
黄屹见好就收,拱手道:“督邮明察!此三条,正合我意。黄屹在此立誓,必当约束部众,保境安民,全力抗蛮,绝不负官府今日之谊!” 他刻意将“默认”说成“谊”,给足了王通面子。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王通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他需要重新评估这支力量,并向郡守汇报。
送走王通,庄老擦着汗上前:“屹哥儿,真是……真是胆识过人呐!”
黄屹望着王通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官府的“默认”是建立在利用和忌惮之上,无比脆弱。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必须拥有让官府不敢轻举妄动的实力。
而实力,来自于接下来的对鬼牙部主力的战斗,以及……更远方的天地。
“庄老,”黄屹转身,语气坚定,“麻烦您放出消息,凡愿抗蛮、求活路者,无论来自何处,皆可来投。我们的路,不能只局限在这几座山头了。”
他的目光,似乎已经越过了交州的层峦叠嶂,投向了那片即将陷入更大动荡的中原大地。黄巾起义的暗流,他虽未知详情,但那古老意识对天下大势的模糊感应,让他知道,留给他在南疆安稳发展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