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心中一紧,试探道:“皇阿玛要查?”
“是啊,伤了两个阿哥,这可不是小事。好好的马发了狂,总要查出个缘由来,不光是你当日骑的马,围场所有的马匹和喂马的草料、照顾马的奴才,都要严查。”
到底年轻藏不住事,四阿哥脸色几度变幻,又问道:“喂马的草料都是一日一换,只怕难查出什么吧。”
青樱意味深长道:“你知道得倒是清楚。”
四阿哥不敢与她对视,连忙低下头。
嘉嫔故作潇洒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永珹会知道也不奇怪。”
青樱没有过多纠缠:“是啊,在宫里时,永珹就最常到马场去,想来骑术早已纯熟,又通晓马性。若非有人蓄意谋害,本宫还真想不到马突然失控的原因。”
青樱深深一笑,嘉嫔和四阿哥这么怕皇帝去马场调查,无非是他们自己心虚。正因四阿哥把主意打到了马身上,青樱才会派人给他的马下药。只不过,四阿哥他们下的是让马发情的药,青樱下的是让马虚弱的药。
四阿哥如此行事,无非是想仿照当年皇帝遇刺一事,以母马的体液吸引公马,引起骚乱。反正也是“常有”的事,再有一次也不稀奇。
四阿哥未必是想刺杀皇帝,哪怕受些小伤,也能博得皇帝怜悯。能嫁祸给哪位皇子最好,若不能,也不吃亏。
因此青樱才用了能使马虚弱的药相抵消,为的就是保证他翻不出什么风浪。所以,真相昭然若揭:四阿哥自己驱马上前,迎上永琛射出的箭矢。
青樱转眼去看四阿哥,见他一副安分模样,不知是他察觉不对,知道事情不能按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所以才冒险一试。还是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博一个大的?
青樱心中一声冷笑,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会让嘉嫔母子不得不吃下这个亏。
“好了,永珹,你也别怕。马场每日的草料都有封存,为的就是供人查验,确保一切无虞。何况又是你皇阿玛出面,事情很快就会了结的。”
四阿哥已沉着了许多,但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紧紧攥着被子的手,都暴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皇额娘,儿臣这会儿想起来,仿佛是儿臣当时体力不济,狠狠拽了一下缰绳,那马才上前的。”
青樱挑眉:“是么?你从马上摔下来,想来是记不清了吧。人人都看见永琛搭弓射箭,你在他身后,自然也看见了,便是坐不稳,也不会朝着他的箭去啊,否则不是陷他于不义之地么。皇额娘知道你看重兄弟情,不会这么做的。”
四阿哥紧抿着嘴,嘉嫔故作姿态道:“七阿哥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娘娘自然是向着他说话。永珹心善才说是自己的错,说不定还是七阿哥故意朝永珹射箭呢!”
青樱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跪下!”
嘉嫔不服气:“臣妾说到了七阿哥,娘娘便要罚,难道七阿哥是金子做的不成,臣妾这个做庶母的说也不能说?臣妾不服!”
雪蘅上前道:“嘉嫔小主好大的规矩,娘娘与四阿哥说话,又没问到小主您,您急什么呢?”
“本宫和皇后娘娘说话,哪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
青樱冷笑连连:“本宫身边的奴婢不能插嘴,难道本宫问着永珹,就容你插嘴了?来人,把嘉嫔带出帐外跪着,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再起来。”
外间候着的宫人鱼贯而入,丽心连忙去拦,却被晴芷等人一把抓住,老老实实压在一旁。
眼见嘉嫔就要被带出去,永珹也顾不得脚上的伤了,跪在床上连连叩头:“皇额娘,都是额娘不懂规矩冒犯了您,求您饶了额娘吧!”
青樱叹息一声,李福安上前抱住四阿哥,将他安放在床上。
“本宫也是为了给你一个交待,才来问你一声,你额娘这样胡搅蛮缠,对你可有什么好处?伤治不好,罪魁祸首也抓不住,叫你婉额娘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多心疼呢。”
四阿哥闭了闭眼,狠心道:“皇额娘,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一时糊涂,想跟七弟争那只狐狸,这才驱马上前——”
还是不老实啊。
青樱笑了笑,不置可否:“皇额娘说了,你撞到了头,现下还不清醒,等你养一养,好好想想再说吧。”
说罢青樱不再理会这对母子,翩然起身离去。
婉妃到达围场时,已经是五日后。尽管轻车从简、星夜兼程,但距离并不是她的爱子之心能够填平的。
知道她一心记挂四阿哥,青樱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先去看四阿哥要紧。
到了嘉嫔帐中,两人就吵了一架,竟把嘉嫔说得哑口无言。婉妃这个生性温吞的老好人,为了孩子也有了锋芒毕露的一面。
婉妃到的当日,四阿哥就向皇帝进言,说自己经过几日的恢复,终于想起了当日的情形。
是他自己在秋狝开始前,为了在皇帝跟前出风头,勤加练习之下伤了胳膊。他的马也不是发了狂,而是因他旧伤复发,御马没有轻重,马吃痛才狂奔起来。
还是忍不住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不过么,只要不会牵扯到青樱母子,随他怎么说。
对于这副说辞,皇帝不是很信:“朕还是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了。”
青樱自然要为他排解忧愁,微微一笑道:“皇上,孩子们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只要不闹到咱们跟前,不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岂不闻:不痴不聋,不作家翁。”
皇帝游疑道:“你是说永珹自己……”
“臣妾随口一说,皇上也就随便一听吧。孩子天生有孺慕之情,事已至此,皇上就多疼爱四阿哥些,又有何妨呢?”
皇帝叹道:“看着永珹这样,朕心里也不忍。才跟着嘉嫔没几日,就闹出了这种事来,看来还是婉妃会教孩子。”
“婉妃么,四阿哥自幼就是她照看,说到爱子之情,只怕不比嘉嫔少。好在四阿哥如今大了,娶妻开府后,也不用面对这样的两难了。”
皇帝笑了笑:“你说的不错,等回宫后,朕就为永珹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