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无事,青樱便往永琛的帐中去,白日里那场事故,几乎是因他一箭而起,还不知道他要愧疚成什么样。
但在皇帝跟前,青樱不能太过关心自己的孩子,以免让皇帝觉得,她们母子感情深厚,反多出许多不必要的猜忌来。
到了永琛帐中,果然还亮着烛火,伺候他的小顺子守在帐外,见青樱来了,连忙上前请安。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可是来探望七阿哥的?阿哥还没睡呢。”
青樱扬手示意他起身,问道:“七阿哥跟前一向是你近身伺候,白日里阿哥回来时,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小顺子道:“回娘娘,阿哥有些闷闷不乐,晚膳也没用多少。奴才因怕阿哥一会儿饿了,便送了鹿肉羹进去,阿哥说没胃口,又赏给奴才了。”
青樱心里有数了,将伺候的人都留在帐外,自己进去。
方才那番对话,永琛自然是都听见了,见青樱进来也不意外,向她行了一礼,切切问道:“额娘,四哥和五哥怎么样了?”
青樱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和鼻尖,心里一声叹息,到底还是孩子呢。
扬手将人揽入怀中,青樱清楚地察觉到少年人身体的僵硬。
永琛自幼好文,读过的书可谓汗牛充栋,虽也有斗嘴撒娇的时候,但真正遇到事,他是不愿倾诉的。
但在母亲面前,不用顾忌那么多。
“别怕,有额娘在呢。额娘知道不是你的错,便是你皇阿玛说你,额娘也是不依的。”
永琛窝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四哥的马为什么忽然冲过来了,我只是想猎下那只狐狸……”
青樱眼中闪烁,这事是她没有考虑周全。在那匹马身上下药时,只想着那马会体力不济,四阿哥骑着一匹羸弱的马,想做什么都不容易。
却没想到,四阿哥会孤注一掷,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拉她们下水。既然如此,青樱一定要他们吃下这个哑巴亏,叫他们有苦难言。
“都说四阿哥的马是忽然冲过去的,那必然是马发狂了,是不是?你又不能未卜先知,也不是冲着他去的,不必太过愧疚。”
“可是……皇阿玛会不会怪儿子,会不会牵连额娘和五哥?五哥的手也伤着了,都是儿子不好,要是没有射那一箭就好了……”
青樱正色道:“你们是兄弟,我们是母子,额娘和你五哥都是最不会迁怒你的人。事已至此,你若不放过自己,伤心的也只有额娘和你五哥。额娘知道你不忍四阿哥受伤,但事情真相如何尚未可知,若因你的善念而伤己,岂非遂那些人的心意?”
永琛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自然不是蠢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也不再郁结:“额娘,儿子能做些什么吗?儿子想帮一帮额娘和五哥。”
青樱温然笑道:“你好好休息便是,你五哥心里也记挂你,但这个时候彼此间不便来往,等事情查清再亲近吧。”
她看着眼中带着稚气的小儿子,心中无限怜爱:“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你读了那么多书,总不是白读的,是不是?”
兄弟阋墙,在紫禁城从来不是新鲜事,作为其中之一,他们应该学会习惯。
次日一早,青樱挑了合适的补药,往嘉嫔帐中探望四阿哥。
帐外的宫人正要通报,被雪蘅一个眼神止住。
青樱走近了,便听见里头一声无奈的怒喝传来,是四阿哥的声音。
“儿子已经拿自己的命去拼了,额娘就消停点吧!看在儿子这条腿的份上,皇阿玛不会亏待了儿子,皇后母子更不敢容不下儿子,安安分分做个皇子,额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嘉嫔正要说什么,青樱已掀帘进来。
雪蘅道:“嘉嫔小主,皇后娘娘来探望四阿哥。”
嘉嫔脸上仍有忍气带来的潮红,见青樱进来,少不得行礼问安,言语中却带着怨怼:“哟,哪阵风把皇后娘娘吹来了,这会子不照顾您的五阿哥,来臣妾这里做什么。”
青樱也不理会她,径自入内去看四阿哥。
身后雪蘅笑道:“瞧嘉嫔小主说的,这围场里还有皇后娘娘不能去的地方么。”
嘉嫔冷哼一声,紧跟着青樱,生怕她对四阿哥做什么似的。
四阿哥的脸色虚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似的,方才发了一场气,这会儿正扶着床沿咳嗽,接过丽心递来的参汤喝了不少。
因那匹马中了药,力气并不大,又被永珣刺中脖颈,四阿哥的伤才没有那么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儿臣见过皇额娘,不能向皇额娘请安,请您恕罪。”
青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道:“快躺下吧,皇额娘是来探病的,可不能劳动你,否则你额娘要怪本宫了。”
四阿哥看了看嘉嫔,歉疚道:“额娘太过担心儿臣了,若言语上有所冒犯,还请皇额娘看在儿臣的面子上,不要与额娘计较。”
青樱含笑道:“自然不会,你额娘照顾你辛苦,本宫已经命人回宫请了婉妃来。有她分担,嘉嫔也不会分身乏术了。”
这话半是说给四阿哥听、半是说给嘉嫔。
四阿哥听了后急得不行,忙忙道:“皇额娘!求皇额娘收回成命,婉娘娘远在宫中,怎能因儿臣之故受舟车劳顿之苦!”
青樱淡淡道:“你虽只称她婉娘娘,但在她心中,却当你是亲生的儿子。亲子受伤,母亲怎能不知?”
四阿哥脸上作烧,仍求道:“正因婉额娘待儿臣如亲子,儿臣才不愿劳动长辈……”
嘉嫔看不下去,气道:“皇后娘娘打得好算盘,你的七阿哥没个准头,惊了永珹的马,永珹更是为了躲避五阿哥才坠马的,皇后娘娘叫婉妃来又有何用?永珹便能立即康复了吗!”
“本宫就知道嘉嫔你心窄,向来是个不思感恩的。本宫此来也是要问问永珹,他的马是为何会突然冲向永琛的猎物,致使永珣不得不出手拦箭。永珹,你可知道是何缘由?”
永珹支支吾吾了半晌,青樱却没有等他编造说辞的耐心:“好了,不知道也不要紧,此事已经由你皇阿玛派人去查了。到底是马忽然发性儿,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总会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