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就在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里过去了,皇帝晋封苏嫔为妃,另赐封号为“慎”,以此作为对慎妃的勉励。
这个封号,总是让青樱想起阿箬。转念一想,慎妃何尝不是另一个阿箬呢?同样与青樱交好,同样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而青樱对她们,竟并无多少恨意。今日是姐妹,明日是仇敌,在这宫里再常见不过。但好在,除了背叛,总有一份温情陪伴,让人不至于太过灰心。
一眨眼便到了乾隆十年的正月二十五,青樱恍惚想起,正是前世慧贵妃薨逝之日。如此慧贵妃正好端端地在咸福宫养病,皇帝亲自派了忠心的太医,用着最好的药,眼见是过了死劫了。
青樱心念微动,起身换了衣裳往养心殿去。
对于养心殿,青樱几乎是来去自如了。但凡她求见,皇帝没有不允的。
瞧着四下无人,进忠低声道:“皇后娘娘来了呢,与皇上说起了慧贵妃之事。”
青樱略一点头,径自走进内殿。还未转过屏风,便听见皇后的声音传了出来。
“皇上,慧贵妃的病已有起色了,只是病中思念皇上。不知皇上可否赏脸,去咸福宫探一探病?”
青樱没有隐藏脚步声,皇帝先转头向她看过来,笑着拦住了正要行礼的青樱,“贞贵妃来了,快坐吧,不必拘礼。”
青樱将手搭在皇帝手上,仍向皇后微福了一礼,“皇后娘娘也在,看来臣妾真是来巧了。”
皇后端坐着受了青樱的礼,只是淡淡一笑。
皇帝心情不错,“你与皇后倒是前后脚来,方才皇后正与朕说起慧贵妃。”
“提起慧贵妃,臣妾记得皇后娘娘曾说,开了春姐姐或许就好了,娘娘可是来向皇上报喜的?”
皇后微笑道:“难为贞贵妃还记得,慧贵妃的确好了不少,本宫也很欣慰。”
青樱道:“皇上仁心,连自己的太医都派出去了,慧贵妃怎能不好呢?”
皇帝不过一声轻笑,显然并不如何在意慧贵妃的身子,“她到底是因朕才受病痛折磨,朕岂会不管不顾。”
青樱殷勤捧茶,皇后在一旁僵坐着,眼里是掩盖不住的黯淡,活像个外人。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似是察觉到他眼中的冷意,皇后回转过来,复笑道:“皇上去看看慧贵妃吧。她久在病中,所牵挂的唯有皇上。皇上只当是怜惜她吧!”
皇后有意无意向青樱传来求助的眼神,而面对这些事,青樱是从不会去左右皇帝的想法的。因此垂着眼帘只专心摆弄着手里的绢子,既不回应皇后,也不去劝皇帝。
皇帝喝着茶,蹙眉想了半晌,“慧贵妃既然有病,便该善自保养,见朕又有何用?”
皇后的脸色便有些尴尬,“她总惦记着皇上,臣妾……也不好和病弱之人计较啊。”
“慧贵妃不懂事,皇后该教导她才是,怎么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这话说得略重了些,皇后连忙下拜请罪,“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只是想着,慧贵妃到底是因臣妾的一时错漏而卧病,心中不忍。”
皇帝一把拦住了也要随着皇后下跪的青樱,冷笑道:“朕当日给慧贵妃留了颜面,才说她是因朕与你所赐的菜而病。事实如何,皇后难道忘了么。她串通太医瞒报病情,朕已处罚了为她看诊的太医,看在她侍奉朕还算用心的份上不曾真正处罚,不代表朕忘了!”
皇后素来识趣,今日却不知怎么,竟仍苦劝道:“皇上心中芥蒂,臣妾何尝不知?但慧贵妃强撑着身子,也是好意为臣妾分忧,期望臣妾能再度为皇上诞下嫡子。慧贵妃的忠心,不止是对着臣妾,更是对着皇上啊!”
“是么,”皇帝看向皇后的目光冷厉,毫无往日的温情,“那么皇后更应该叮嘱慧贵妃保重,如此,才能看到你我的嫡子平安诞生。皇后,咸福宫的事,朕自会派人照看。后宫之事便交给贞贵妃吧,皇后只需养好身子,为朕诞下嫡子即可。”
皇后身子微微一颤,自知已无转圜的余地,只沉默着俯身叩首,在皇帝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青樱装了半晌的哑巴,见状也只能上前温声劝慰,“皇上别生气,皇后娘娘心系慧贵妃,难免着急。气大伤身,还请皇上消消气吧。”
皇帝一只手抚着青樱白净的脸,眼中闪烁着幽光,“皇后笼络慧贵妃,慧贵妃依附皇后。从潜邸时便如此,朕早已习惯。皇后从前是唯一的嫡福晋,如今是唯一的皇后,却屡屡借着慧贵妃生事,朕实在厌烦。所以无论她是想为慧贵妃邀宠,还是想借旁人之口与朕说些什么,朕都不想再理会。”
难怪皇帝如此疾言厉色,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皇后最在意贤名,为此削减后宫用度、弹压妃嫔,每一样都毫不手软,唯独面对慧贵妃时多有优容。皇帝难免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其实青樱也好奇,明明前世二人也并非铁板一块,怎么今生却变了。莲花珠镯一事,青樱不相信慧贵妃毫不怀疑。即便她果真如此信任皇后,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从不进言。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慧贵妃心知肚明。
青樱不由猜想,慧贵妃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而皇后又是否知晓呢。
心里想了许多,青樱面上仍是柔顺的笑,“皇上不爱见慧贵妃,不去就是了。左右她已好了许多,说不定过些日子,还能到皇上跟前来呢。”
皇帝不置可否,“慧贵妃年少时,也曾温柔懂事。便是看在高斌的面子上,朕也不希望她就此香消玉殒,只是不喜她被皇后利用罢了。”
闻言青樱只静静一笑,是谁利用了谁,似乎犹未可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