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本是热闹着的，众妃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闻言都默契地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去听。
皇帝正侧身与两个女儿说话，当下也没有理会，待与三公主说完了话，目送二人回了各自额娘的身边，才转头回应了太后。
“太后的意思，是想抬举谁呢？”
太后经过这些年，也渐渐接受了皇帝对待她的态度，轻易不肯与他作对，便道：“都是你的妃嫔，皇帝喜欢哪个，抬举哪个就是了，哀家不会有异议。”
皇帝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玫嫔、苏嫔、如嫔都难免有些期盼；而婉嫔只是一味低着头，似是并不觉得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意欢则是浑不在意，一脸坦然地回望皇帝。
“皇额娘知道朕心所在，奈何舒嫔一直未有身孕，朕也不好给予她太多尊荣。”
太后心里自然是想抬举自己人的，意欢虽无所出，但玫嫔却是有公主的，因此便退而求其次道：“皇帝看重皇嗣，那么玫嫔和苏嫔都有生育，婉嫔膝下也抚养着皇子，都是合适的人选。”
在太后看来，玫嫔与苏嫔，皇帝理所当然会选玫嫔。而婉嫔素来不得宠，显然会被皇帝排除在外了。
皇帝却看了两人一眼，笑容意味深长，“玫嫔只有一女，苏嫔却生育了两个皇子，又是自潜邸时便伺候朕的。论资历、论功绩，都在玫嫔之上。”
太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目光不经意间在青樱身上飘过，含笑道：“皇帝说得不错。宫中到底是皇子比公主尊贵，更不用说苏嫔久有资历了。”
皇帝虽更看重皇子，但也见不得太后如此贬低自己的女儿，更不用说他如今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嫡出、一个年幼，皆是捧在掌心疼爱的。
因此皇帝当即便冷了神色，嘲讽道：“难怪皇额娘这般关心儿臣，犹胜于关怀皇妹。”
皇帝未留情面，太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慌忙看向一旁坐着的恒媞，找补道：“皇帝是天下之主，哀家再关心也不为过。你妹妹有你这个皇兄照看，哀家自然是万事不用操心的。”
皇帝只讽刺一笑，并不理会。
气氛凝滞，众妃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有皇后硬着头皮缓和道：“皇上以天下养太后，太后以慈母之心为报。如此母慈子孝，是皇上给天下万民的表率。”
皇帝不置可否，但太后到底不敢与他置气，见皇后给了台阶，也就顺着下了。
“皇帝日理万机，天下万民都系在你一人身上，哀家若不记挂着你，还能记挂着谁呢？”
皇帝这才短促地笑了一声，举杯向太后道：“儿子敬皇额娘一杯。”
恒媞见机起身道：“皇上，皇额娘不宜饮酒，便由妹妹代劳吧。”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呛得咳了两声。
太后不禁担忧地看着她，但见皇帝目光不善，转而笑道：“恒媞在宫中这些年，皇帝与皇后都关照有加。恒媞，还不快敬你皇兄皇嫂一杯，好好谢一谢他们。”
恒媞闻言再度举杯，依着太后的意思，对皇帝极尽溢美之词，皇帝方才赏脸喝了一口，殿中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青樱适时向皇帝道：“皇上，今日是上元节，正是天官赐福的吉庆时节。还请皇上满饮此杯，以期天官降福祉于万民，保佑我大清子民安康富足。”
这话说得吉利，皇帝忍不住赞了一声，向众人道：“贞贵妃所言，亦是朕心中所想。今日举杯同贺，愿我大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人连忙起身相贺，一扫阴霾。
饮过酒后，皇帝旧事重提，道：“朕登基已有十年，万民既安居乐业，后宫也不能不行赏赐。皇额娘方才所说，朕也早有打算。”
太后连忙迎合道：“皇帝待后宫优容，是她们的福气。”
皇后也在一旁凑趣道：“太后说的是，皇上待臣妾们一向大方。臣妾听皇上和太后议了许多，不知中意哪位妹妹呢？臣妾也好早日为她打点。”
太后睨着皇帝神色道：“这是皇帝的后宫，还是皇帝说吧。”
“既然皇额娘与皇后皆无异议，那就复苏嫔妃位吧。苏嫔早已有过册封礼，这次就免了。”
苏嫔正要起身谢恩，闻言脸上的笑意便有些僵了，还是强撑着跪在殿中，恭恭敬敬道：“臣妾谢主隆恩。”
末了狠一狠心，谦卑道：“臣妾从前做了错事，不敢祈求皇上和贞贵妃原谅。但皇上既肯给臣妾这个机会，臣妾日后必定会谨言慎行，不敢再生事端。”
“你能这么想便最好，”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朕能原谅你昔日之错，也是贞贵妃大度的缘故。你该好生感念贞贵妃之德，今后不可再冒犯于她。”
苏嫔跪得久了，几乎要坚持不住，强撑道：“是，臣妾一定谨记贵妃娘娘的恩德，必不会再犯。”
见此情形，太后道：“皇帝既然原谅了苏嫔，便再赐给她一个封号吧。以姓为号到底不够体面。”
皇帝盯着阶下显得谦逊无比的苏嫔，唇角浮现一丝残酷的轻笑，“皇额娘错了，不是朕原谅了她。而是贞贵妃有容人之量，念及朕的两位阿哥，苦劝朕宽恕苏嫔。”
太后看向青樱的眼神甚至有些惊愕了，“贞贵妃……果真品行出众。既然如此，苏嫔，你可要记得从前的教训啊！”
苏嫔本就有向青樱示好的意思，闻言朝青樱行了一礼，恭敬道：“贵妃娘娘宽容嫔妾，嫔妾不胜感激。”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青樱忽而一笑道：“苏嫔妹妹何需这般客气。皇上，臣妾心中所想，早已与您言明。太后娘娘也大可放心，都是一宫姐妹，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皇帝爽朗一笑，“贞贵妃一向如此亲和，朕很放心。”
“有贞贵妃这样的妃嫔侍奉皇帝，哀家再没什么不放心的。既然贞贵妃也宽恕了苏嫔，皇帝就赐她一个封号吧，算是对她的勉励。”
“既然皇额娘执意如此——”皇帝思索片刻道：“那朕便将‘慎‘字赐给苏嫔，希望慎妃谨记昔日之过，学会谨慎顺从，不要再生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