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城的车上，林凡闭目养神。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声问：
“林县长，直接回县里吗？”
“不，”林凡睁开眼，“去油菜花镇，金湾村。”
车子拐上乡道，两旁的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一片，像打翻了的颜料桶。
罗浩丰已经在村口等着了，见林凡下车，连忙迎上来：
“林县长，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要……”
“做戏得做全套。”林凡打断他，看了看四周，“王武呢？”
“在合作社打包呢，今天有二十几个订单，都是从汉讯平台来的。”罗浩丰压低声音，“林县长，真停啊？大伙儿干劲正足呢。”
林凡点了点头，目前汉讯的电商平台还是试运行阶段，合作社的订单量虽然已经超出了王武等人的预期，但对林凡来说，远远不够。
但林凡明白，要想脱离这种个体户式的经营模式，形成南城农业的品牌效应，满足他的构想，智慧农业、标准化生产，是必经之路。
“设备停，人别停。”林凡边走边说，“数据不采集了，但田该管还得管，鸡该养还得养。你跟王武他们说，这是战略调整，让他们耐心等几天。”
“那马栋彬那边……”
“让他高兴两天。”林凡笑了笑，“走，去合作社看看。”
合作社里，王武正带着几个人打包蜂蜜。
玻璃瓶擦得锃亮，贴上“南城金花”的标签，放进定制的纸盒里，再塞上防震泡沫。
看到林凡进来，王武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林县长！”
“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林凡摆摆手，拿起一瓶蜂蜜看了看，“包装不错。销量怎么样？”
“越来越好！”王武兴奋地说，“昨天有个东海的客人，一次买了十瓶，说是送客户。还留言问我们有没有礼盒装。”
“礼盒装可以做，但别急着上。”
林凡说，“等这段时间过去，咱们把品牌再打磨打磨。”
他走到电脑前，看了看后台数据。订单分布图显示，买家已经覆盖了全国十几个省份，复购率不错。
“林县长，”王武凑过来，小声说，“马县长那边的人昨天又来了一趟，说我们包装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要罚款。罗书记给挡回去了，但说下次可能就挡不住了。”
“让他们罚。”林凡平静地说，“该交罚款交罚款，该整改整改，态度要好。但合作社的运营，一天都不能停。”
王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凡又交代了几句，离开合作社，走到田埂上。
春风拂面，带着油菜花的甜香。远处，几个白色的传感器静静地立在田里，像忠诚的哨兵。
“罗书记，”林凡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试点最后黄了，你会怪我吗？”
罗浩丰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林县长，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没有您，咱们镇现在还在为征地的事扯皮呢。现在好歹有了条路，大伙儿心里有盼头。就算最后不成，我们也认了，至少试过。”
林凡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在田埂上站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弱水发来的加密邮件。
……
兴元市消防支队会议室，气氛有点僵。
赵斌坐在主位，脸色铁青。
对面是消防支队长吴建国，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此刻正低着头，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吴队长，你给我解释解释，”赵斌指着文件，“上周已经基本通过的消防验收，为什么突然又冒出结构问题？这些厂房用了三十年，以前的验收怎么过的？”
吴建国额头上冒汗：“赵市长，这个……是省里最新的防火规范，对老旧工业厂房的耐火等级有更高要求。二机厂那些厂房，虽然是钢结构，但部分钢梁的防火涂层老化，需要重新检测和加固。”
“需要多久？”赵斌追问。
“检测的话，得请省里的专家来，最快也要一周。加固如果工程量不大，可能十天半个月，如果大的话……”
“如果大的话，一个月都完不成，对吧？”赵斌冷笑，“吴队长，你别跟我打官腔。我就问你一句，这到底是技术问题，还是有人给你打过招呼？”
吴建国脸色一变：“赵市长，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消防支队一切都是按规范办事……”
“按规范办事？”赵斌猛地站起来，把另一份文件摔在桌上，“这是三年前市里另一个老厂区改造的消防验收记录！同样的钢结构厂房，同样的防火涂层老化，当时怎么通过的？补检一下就完事了，到二机厂这儿就得上纲上线？”
吴建国说不出话来。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梁水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秘书小王。
“老赵，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梁水民笑呵呵地坐下，“消防验收是大事，吴队长谨慎点是对的。安全第一嘛。”
赵斌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
“梁市长，不是我不讲安全。总装技术团队下周就要进驻，厂房连基本的消防验收都没过，让人家怎么看我们兴元？怎么看我们推进项目的决心？”
“理解，理解。”
梁水民点点头，转向吴建国，“吴队长，你看这样行不行：省里的专家该请就请，检测该做就做，但能不能特事特办，加急处理？费用方面，市里可以支持。”
吴建国如蒙大赦：
“梁市长，如果有市里支持，我们肯定全力配合。加急的话，检测三天就能出结果，如果只需要局部加固，一周内应该能完成。”
“一周……”
赵斌皱眉。
“老赵，一周已经很快了。”梁水民拍拍赵斌肩膀，“总装那边，我让林凡去解释一下，推迟几天进驻，问题不大。毕竟安全要紧，你说是不是？”
赵斌看着梁水民那张堆满笑容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但他忍住了。
“行，就按梁市长说的办。”赵斌站起来，“吴队长，你抓紧安排，我每天都要进度报告。”
“是，赵市长！”
离开消防支队，赵斌坐进车里，立刻给林凡打电话。
“林凡，梁水民出手了，消防验收卡了一周。”
电话那头，林凡的声音很平静：
“预料之中。他越这样，越说明他着急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真等一周？”
“等。”林凡说，“不但要等，还要让梁水民觉得我们等得很煎熬。赵市长，您这两天多往消防支队跑几趟，表现得着急一点，最好再跟蒋书记诉诉苦。”
赵斌明白了：“你这是要让他放松警惕？”
“对。”林凡顿了顿，“另外，国开行那边，贷款意向书的流程走慢一点，找个合理的理由，比如抵押物评估需要补充材料。”
“这会不会影响项目？”
“不会。严处长那边我沟通过了。”
赵斌笑了：“你小子，演戏演全套。”
“没办法，对手太谨慎，不演真点，他不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