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定了当晚最晚一班回汉西的机票。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分别给赵斌和蒋荣书记
发了简短的短信，汇报了意向函到手和陈院士将亲自带队考察的消息。
赵斌的回复很快，只有一个字：“好！”后面跟了一串感叹号，足见其激动。
蒋荣的回复则沉稳得多：“知道了。市委全力支持，务必周密准备，展现最好面貌。”
飞机起飞，舷窗外京城的灯火渐渐缩小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林凡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像过电影一样，快速闪回着到南城主政后的日子。
他忽然想起李弱水给的那个U盘里，那份“注意事项”文档中有一句话：“基层工作，既要抬头看路，把握大方向；更要低头看脚，每一步都得踩实。尤其关键节点，人心稳，队伍齐，是成事的基础。”
飞机在汉西省城机场降落时，已是凌晨。
林凡打开手机，几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提示涌了进来。
一条是李志强晚上十点多发的：
“林县长，油菜花镇金湾村王武电话反映，今天下午镇供电所的人去合作社，说最近用电负荷大，可能要对他们合作社实行错峰限电，尤其是晚上打包发货的时间段。王武很着急。”
另一条是罗浩丰的：“林县长，情况不对。今天县农业局带来智慧农业示范点‘检查工作’，对传感器安装位置、数据线路布设挑了一大堆毛病，说不符合什么安全规范，要求暂时停工整改。还有，之前说好的市里那笔农业创新引导资金，县财政到现在还没划到镇里账户，打电话问吴局长，他说还在走程序。我感觉……有人不想让咱们顺顺当当干下去。”
林凡看着手机屏幕，凌晨空旷的机场廊桥里，冷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眉宇间深深的倦意。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城的雨，到底还是先一步来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
马栋彬，或者说他背后的人，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出手了。
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先拨通了赵斌的电话。
电话几乎秒接，显然赵斌也在等他的消息。
“林凡？到了？”赵斌的声音透着兴奋。
“我已经让司机在机场等着了，等下你直接到市政府招待所，明天咱们和蒋书记把工作一汇报就去二机厂准备迎接考察。”
“赵市长，二机厂那边还需要您先多费心。我这边可能遇到点小麻烦，需要先回南城一趟。”
林凡将南城收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赵斌听完，沉默了几秒，声音沉了下来：
“是梁水民？还是马栋彬自己搞小动作？”
“现在不确定。但都合法合规，挑不出什么毛病。”
“哼，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赵斌冷哼一声。
“林凡，你现在是关键时期，兴元这边的大局不能受影响。南城那边，我的建议是，暂时以稳为主，不要正面冲突。电的问题，我让市供电公司过问一下，保障试点企业用电是他们的职责。资金和审批……你让下面按程序据理力争，但别把矛盾激化。你现在的主要精力，要放在迎接总装考察上！这是头等大事！”
林凡明白赵斌的考量，但南城是他的基本盘，也是他许多构想的试验田，不容有失。
“赵市长，我明白轻重。南城这边，我会处理，不会影响大局，等我把面上的事情先平息掉，就去兴元。”
挂了电话，林凡坐上来接他的车。
“林县长，回南城还是去兴元？”司机问。
林凡看了看窗外沉沉夜色：“回南城。”
他需要先把篱笆扎紧，至于马栋彬的软刀子，他有的是办法应对。
官场博弈，有时候比的不是谁声音大，而是谁更懂规则，谁更能把规则用活。
车子驶上通往南城的高速公路。林凡靠在座椅上，开始一条条回复信息。
给罗浩丰：“罗书记，情况已知。农业局检查，只要不违规，该整改的配合整改，保留好沟通记录。资金问题，我明天了解。传感器安装继续，把线路规范好，拍好照片留存。稳住，别自乱阵脚。”
给李志强：“李主任，明早一上班，以县政府办名义，给县供电公司发个函，抄送市供电公司。内容是，鉴于我县油菜花镇金湾村合作社系县重点扶持的电商试点单位，其夜间打包发货为保障线上订单履约的关键环节，请供电公司予以用电保障支持，确保试点顺利推进。语气客气，但把重点扶持和关键环节’点出来。”
给王武也发去了一个短信，安抚了一下这位合作社带头人的情绪，告诉他县里正在协调，让他安心组织生产，保证产品质量是第一位的。
处理完这些，林凡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天色已蒙蒙亮。
车子驶入南城县界，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林凡摇下车窗，清冷的晨风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夜奔波的疲惫似乎被这熟悉的气息驱散了一些。
回到县委县政府大院，天才刚亮，院子里还静悄悄的。
县办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
林凡推门进去，只见李志强已经在了。
“林县长，您回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您这连夜赶路……”
“没事，习惯了。”林凡把行李放下，接过李志强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
“刚刚按照您说的，给供电局拟了份函，您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等下上班后我就发过去了，也抄送市公司一份。”李志强汇报，“另外，农业局刘局长那边……我侧面了解了一下，他昨天去检查，是接到了副县长……的指示。”
李志强没明说名字，但示意得很清楚。
“马县长？”林凡挑眉。
李志强点点头：“而且，据农业局内部人说，刘局长检查时提的那些‘规范’，有些……有些甚至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新的指导文件早就下发了。”
林凡冷笑一声。果然如此。拿着过时的、甚至是不适用的条条框框来卡你，让你有苦说不出，这是典型的官僚手段。
“县财政那边呢？吴有财怎么说？”
“吴局长还是那套说辞，创新引导资金额度大，需要走三重一大的流程。”
“我知道了。”林凡放下茶杯，神色平静，“李主任，今天上午有什么安排？”
“原定上午九点，有个县长办公会，之前和您汇报过，马县长主持，讨论二季度财政预算调整草案。”李志强看了看日程。
“好，按时参加。”林凡点点头。正好，他倒要看看，马栋彬今天会唱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