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略显局促的林凡身上，语气平和地介绍道：“可能有些同志还不认识这位年轻同志。他叫林凡，是汉西省委网安局的干部。别看他年轻，在网络安全、信息化建设，甚至在一些前沿技术构想方面，很有想法，也做出过不少扎实的成绩。这次是我点名让他来的，听听来自一线、来自地方的不同声音。”
赵瑞青这番话，等于是在一众大佬面前给林凡做了背书，也解释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高规格会场。
但即便如此，林凡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质疑并未完全消散。一个地方上的年轻干部，参加制定国家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的讨论？这未免有些太过破格。
会议正式开始，首先由科技部的同志介绍了规划纲要的初步框架和信息领域设定的几个大方向，包括集成电路、软件、通信网络、人工智能等。
随后，各位领导和专家开始发言。讨论的内容宏观而战略，涉及技术路线选择、产业布局、资源投入等等。
大佬们的见解高屋建瓴，让林凡受益匪浅
他认真听着，默默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来自2025年的灵魂，让他对在场众人所探讨的“未来”，有着无比清晰的俯瞰视角，他知道哪些路径是死胡同，哪些技术是颠覆性的，哪些领域存在着“换道超车”的绝佳机会。
他知道，自己必须发言，而且必须说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更是某种责任感的驱使。
终于，在一位信产部的司长阐述完推动3G标准与产业发展的思路后，主持会议的赵瑞青副总理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看似随意地落在了林凡身上。
“林凡同志，”赵瑞青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你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也是长期在省里一线工作的。刚才听了这么多宏观战略，谈谈你的看法？不要有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今天开的就是畅所欲言的会。”
一瞬间，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过来。
林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先向各位领导微微鞠躬。
“感谢赵副总理，感谢各位领导给我这个发言的机会。”林凡开口，声音初时略带一丝紧张，但迅速变得沉稳清晰。
“各位领导的发言高瞻远瞩，让我深受启发。在此，我想结合我们汉西省在基层实践中的一些摸索和困惑，以及我个人对国际技术趋势的一些不成熟观察，谈几点可能比较大胆，甚至有些冒进的想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首先，是关于我们发展路径的问题。”林凡抛出了第一个重磅观点，“我认为，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追赶’和‘自主可控’，更要有勇气和能力，在某些关键领域，实现‘换道超车’！”
“换道超车？”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儒雅的专家微微蹙眉，他是科学院信息技术领域的泰斗吴院士。
“年轻人，想法是好的，但技术发展有其客观规律，基础积累非一日之功，你说的这个‘道’，在哪里？”
“吴院士问到了关键。这个‘道’，就在于我们对未来技术范式的预判和敢于提前布局的决心。各位领导，专家，请允许我做一个可能略显超前的描述。我认为，未来十年，我们将经历一场由‘移动互联’和‘数据爆炸’驱动的、比过去几十年信息技术变革总和更为深刻的颠覆！”
他描述着一个来自2025年的寻常景象：
“想象一下，不久的将来，每个人手里拿着的不是现在这种主要用来打电话发短信的手机，而是一个强大的、可以随时接入高速网络的掌上电脑。我们用它不仅沟通，更用它处理公务、购物、支付、学习、娱乐……它将成为我们身体和感官的延伸。随之产生的，将是天文数字般的数据洪流！”
会场里响起一些细微的议论声。
“这不仅仅是通信技术的升级，”林凡加重了语气，“这将是整个社会运行模式的重构！而在这场变革中，我们与发达国家几乎站在同一起跑线，甚至在市场规模和应用场景上，我们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这就是我们‘换道超车’的第一个机会窗口——在移动互联网的应用生态和商业模式上，抢先定义规则！”
“移动互联网的应用生态和商业模式……”
信产部的部长李少锋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身体微微前倾，显露出浓厚的兴趣，“林凡同志，你能具体谈谈，你看到的这个‘生态’和‘规则’，大致是什么样的吗？我们又如何能抢先定义？”
这是关键一问，也是将天马行空的构想拉回现实的一问。
林凡略一沉吟，组织语言。
“部长，我举个例子。我们现在的网上购物，还需要依赖电脑、网银U盾，流程复杂。但如果在移动终端上，结合便捷的身份认证和支付技术，实现一键购物，甚至各种日常消费呢？这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是一整套从硬件到软件，从支付安全到信用体系的应用生态。”
“再比如，基于位置的服务。未来，每个人手上的终端都能实时联网、定位，那么寻找附近的餐馆、查询实时路况、甚至基于用户习惯推送个性化信息，这些应用场景所催生的数据和处理这些数据的核心算法，谁掌握了数据汇聚和应用的先机，谁就能在下一代互联网竞争中占据主动。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潜在用户市场，这是任何国家都不具备的天然试验场和护城河。”
“听起来很美好。”那位吴院士再次开口“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所说的强大的掌上电脑和高速网络。终端设备的芯片、操作系统、电池技术，网络侧的3G乃至更高速率的移动通信，这些都是硬骨头。我们在这些基础领域，与国际先进水平差距不小。”
“吴院士您指出的正是问题的核心，这也是我们当前面临的最大战略困境。”林凡迅速接话，态度恭敬但语气异常坚定，“正因为存在巨大差距，而未来的移动互联网和数字经济又必将构建在这些底层技术之上，我们才更不能将国家命脉寄托于他人的技术路线。”
他略微停顿，让这个判断在会场中沉淀，随后继续深入阐释：
“如果我们不掌握这些核心技术的自主权，会面临什么？第一是卡脖子风险。一旦国际风云变幻，关键的芯片、操作系统、开发工具可能被瞬间断供，我们庞大的应用生态就会成为空中楼阁。第二是被动跟随的陷阱。我们会永远被锁定在别人设定的技术路径和规则里，支付高昂的专利和生态成本，所谓的‘换道超车’也就无从谈起。”
林凡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回到吴院士和李部长身上，声音清晰而有力：
“因此，我强调的第二点，并非因为差距小而追赶，而是因为差距大且关键，才必须不计短期得失，用国家意志投入战略资源，扶持自主可控的软硬件核心研发。这短期内或许看不到直接经济效益，甚至会被质疑是‘重复造轮子’。但从长远看，这不再是经济账，而是生存与安全的底线问题，是构筑我们数字时代发展根基的唯一选择。”
一位穿着军装的首长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个思路有道理。关键领域的信息系统，必须建立在自主可控的底层平台之上，不能把安全寄托于别人的善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授时中心的案子就是林处长处置的吧？”
这位军方的领导明显之前听说过林凡。
感受到场内的认同与支持，林凡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他思考中最具前瞻性，也最大胆的观点：
“感谢首长的认可。除了移动互联网与软件生态，我认为还有一个更具颠覆性的领域，值得我们倾注全力，力争实现真正的‘换道超车’。”
全场目光汇聚于他，静待后续。
林凡一字一顿，清晰说道：
“那——就——是——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