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田和叶天二人坐上了文化厅派来的桑塔纳。
车子穿梭在城西老城区，最终在一座民国风格小楼前停下。
斑驳的墙面上，“汉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铜牌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一踏入小楼，一股混合着旧纸张、陈年木料和墨锭清香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钱主任早已等在门厅，脸上堆着热情，快步将两人引至三楼新建的数据采集室。
采集室内，景象让人心头一紧。几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和一个中年干部，正如同围着一位病入膏肓的亲人般，愁眉不展地守着几台电脑。
屏幕上，进度条有气无力地缓缓爬行。
“王老，刘老，陈老，杨主任。”钱主任连忙上前，“我们从省委网安局请来的两位技术专家到了，这位是李老师，这位是叶老师。”
王老的一把抓住李田的手，力道很大，手心里有粗糙的茧子，那是常年伏案和摆弄传统工具的印记。
“专家同志，你们可算来了！”老人的声音带着急切，“这东西，这东西它不听使唤啊！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笨拙得很，学了好久才勉强能让它动起来，可它比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迟缓！可真是把我们急坏了。”
随后王老瞪了眼电脑前的中年干部。
“小杨一个年轻干部也不懂电脑咋用咋修，还得靠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专家来。”
非遗中心的杨主任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对李田二人道：
“感谢网安局的大力支持。王老他们是非遗中心的返聘专家，当时答应返聘，也是看中了这个数字化项目，想把他们的技艺传承下来，谁知道新物件这么难用......”
他指着屏幕上一个正在缓慢旋转的小圆圈，“你看，就上传这么一段几分钟的皮影戏录像，它就能转上十几分钟！有时候转着转着，屏幕‘啪’一下就蓝了，全是看不懂的代码，然后就一动不动，只能硬生生把电源拔掉。”
旁边一位身材敦实、声音洪亮的刘老专家也凑过来，他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几乎要贴到屏幕上，手指笨拙地戳着键盘上的一个键：
“还有这个，这个保存，我按一下，它半天没反应，我怕没存上，就又按一下，结果它就要弹个小窗口，还提示什么normal.dot辛辛苦苦敲了半天的描述，全没了！我这心呐，哇凉哇凉的！亏得我学了半年五笔输入法！”
李田看着老人们如同对待桀骜不驯的猛兽般对待这几台电脑，心里那点因为任务简单而带来的轻松感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之前听林凡给他讲过数字鸿沟和适老化的问题，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感受到了。
他赶紧收敛心神，语气格外诚恳：“王老，刘老，陈老，杨主任。您几位千万别着急，也别叫我们专家，就叫小李、小叶。我们一定想办法让它们好好干活，不耽误您几位的大事。”
叶天也上前一步：“老师们，慢慢说，除了慢和卡死，有没有遇到过打好的字突然不见了，或者显示出来是乱码的情况？”
几位老专家互相看了看，陈老肯定地摇摇头，但随即又补充道：“字倒是在，就是这机器脾气大，难伺候。我们也不敢乱动，生怕按错了哪个键，又把它们惹毛了。”
李田和叶天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开始着手检查。李田负责硬件，打开机箱，看着里面的配置，眉头越皱越紧。
“钱主任，这几台电脑的配置，确实……不太能满足你们的业务需求。”
李田不知道当时非遗中心数字化项目的采购中有没有什么隐情，只能尽量选择委婉的说法。
“处理视频和大量图片资料，对它们来说负担太重了。”
钱主任一脸“果然如此”的苦涩：
“唉，当初就那么点预算，自然是能省则省，采购的时候供应商拍胸脯保证没问题，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吃了不懂技术的亏。”
叶天补充道：“系统也缺乏维护，垃圾文件太多，安全防护薄弱，这也会严重影响稳定性和运行速度。”
就在这时，陈老补充道：
“两位小同志，还有个怪事，刚刚没说。有时候晚上，这屋没人，电脑……电脑会自己亮起来。”
“自己亮起来？”李田愣了一下，追问。
“具体什么情况？”
“就是……屏幕突然亮了，鼠标那个箭头，还在桌面上自己……自己慢慢动。”陈老说着，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仿佛感到一股寒意。
“我都看见过好几次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谁忘了关，后来发现不是……大家都私下说，是不是……是不是闹……”
“老陈！别胡说！”刘老立刻打断他，“还是党员呢，四旧早就破了，闹什么鬼！”
王老也皱着眉头：“按理说，机器不通电，怎么能自己动？不会这机器……真成精了吧？”
李田和叶天再次对视，这次眼神都凝重起来。
硬件老化和系统臃肿，绝不会导致电脑深夜自启和鼠标自主移动。
这背后，极大概率是软件层面的问题，而且是恶意软件！
“钱主任，杨主任，各位老师，你们放心，建国后不许成精。”李田安抚了一下老人的情绪。
“这很可能不是简单的硬件故障，而是系统安全出现了漏洞，被不怀好意的程序侵入了。为了彻底查明原因，排除风险，我们可能需要今晚留下来进行观察和检测。”
钱主任自然全力支持，立刻安排后勤。
夜幕笼罩下，老城区格外寂静。
非遗中心的小楼里，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当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多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数据采集室里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幽蓝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紧接着，鼠标指针开始以一种缓慢、机械的方式在桌面移动，划过一个个图标，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在操控。
李田和叶天对视一眼，立刻上前操作。
很快，叶天在系统进程深处揪出了一个伪装巧妙的异常进程，它盗用了系统核心服务的名头，潜伏极深。
正是它在特定时间被触发，远程唤醒电脑，并模拟用户操作，叶天进一步分析其行为模式，发现它还在不断尝试向外发送加密数据包。
李田表情严肃，对赶来的杨主任解释道，“这是被植入了后门程序，有人在试图远程控制这台电脑，很可能还在窃取数据。”
叶天补充道：“从技术特征看，不像是高度针对性的攻击，更可能是水平有限的黑客在扫描控制弱密码设备。但它的存在，对保存在这里的所有非遗数字资料，构成了严重威胁。”
他们立即向林凡电话汇报。
林凡的指示清晰明确：
立刻隔离感染主机，彻底查杀，全面排查所有设备，确保根除隐患。
第二天，李田和叶天将彻夜奋战的结果和处理情况，向忧心忡忡的老专家们做了详细说明。
听说不是电脑闹鬼，而是中了病毒，老专家们长舒了一口气。
钱主任后怕不已，对李田和叶天千恩万谢。
李田和叶天不仅扫描了非遗中心所有电脑，进行了系统优化和基础安全加固，还临时调整了硬件资源，优先保障核心录入工作，系统的卡顿现象明显改善。
看着老专家们终于能相对顺畅地操作电脑，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李田和叶天也相视一笑，熬夜加班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今天给你们放一天假，好好休息。”
林凡一边给李田打着电话一边打哈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