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裹紧了羽绒服，双手插在兜里，在大院里溜达，附近居民楼里飘出来的年夜饭香，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一阵躁动。
他是回办公室拿前一阵子囤的瓜子的，除夕夜出租屋周围的小商铺都关门了，看电视嘴里不嗑点什么实在不得劲。
“失策啊……”林凡心里哀叹一声。
他光顾着处理年底的杂事，竟然忘了提前给自己储备个“年夜饭”，别说饺子了，连包泡面都没剩。
“还是有外卖的日子好啊，早知道就跟李田回家算了……”林凡小声嘀咕着，心里有点后悔拒绝了李田的热情邀请。
虽然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总好过现在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冷风里乱晃。
他望向不远处那栋熟悉的办公楼。
大部分窗口都是黑的，只有零星几个还亮着灯，大概需要值班的留守人士。
嗯？
林凡的目光定格在四楼的一个窗户上——那是他们网安处大办公室的位置。
灯还亮着？
谁还在那儿？明明记得下午走前把灯都关了啊。
林凡加快脚步，朝着办公楼走去，楼前还在站岗的内卫认得他，打了个招呼便放行了。
他轻轻推开门。
靠窗的那个工位上，李弱水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没有在敲代码，也没有在看文件，只是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她白皙的脸上，罕见的表现出了迷茫和脆弱的神情。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林凡的到来。
林凡轻轻咳嗽了一声。
李弱水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移动鼠标，似乎想关掉某个页面。
“弱水？你怎么没回去？大过年的，一个人在这儿干嘛？”
林凡走到她身边，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设计朴素的论坛界面，标题栏写着——“中国红客联盟”。
而页面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则加粗标红的公告：
【官方公告：关于中国红客联盟即日起无限期停止运营及关闭服务器的通知】
公告的发布日期，就是几天前。
红客联盟！
这个在世纪初国内网络界如雷贯耳的名字，他穿越前也只是在资料里见过，知道这是一个带有强烈家国情怀和技术理想主义的民间黑客组织，曾在几次中外网络冲突中名声大噪，凝聚了当时国内一大批顶尖的技术爱好者。
它的突然解散，在某种意义上，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红客联盟？”林凡轻声问道。
李弱水轻轻“嗯”了一声。
“它……曾经是我的精神寄托。”
李弱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或许是因为除夕夜的特殊氛围，也或许是因为红客联盟解散带来的冲击，这个一向将自己包裹得很紧的女孩，罕见地流露出内心深处的一角。
“我小时候，家里管得很严，他们希望我学金融，学法律，走一条所谓正统的路。”
“但我就是喜欢计算机，喜欢网络那个无边无际、充满可能性的世界。高中那年，我偶然接触到了红客联盟，看到了里面的人为了维护国家网络主权、为了技术理想而做的事情……那种感觉，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方向。”
林凡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扰。
“后来，填报高考志愿，我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李弱水的语气平静，但林凡能感受到那份平静下的波澜。
“我坚持要报计算机专业，他们不同意，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那时候，身上没多少钱，就在网吧里待着，靠帮人修电脑、写点小程序维持生活。红客联盟论坛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家园。里面的朋友教我技术，鼓励我，告诉我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错。”
李弱水的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怀念的笑意。
“大学后，我靠奖学金和兼职完成了学业，和家里的关系也慢慢缓和……他们也妥协了，但我也接受了他们的安排，考了公务员。但红客联盟，一直是我心里的一块净土。”
林凡愣了愣，他没想到李弱水清冷理智的外表下，还藏着这样一段叛逆的过往。
“那……它为什么会解散？”林凡问道。
李弱水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
“公告上说，是核心成员理念不合，管理困难，资金匮乏……最近几年，环境变了，早期的核心成员因为生活、工作等各种原因渐渐离开，新鲜血液补充不足。而且……tiger他们觉得，纯粹的技术理想主义在现实中越来越难以维系，民间组织的松散模式也带来了很多问题，甚至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内耗严重，大家累了……”
李弱水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惋惜和失落。
一个时代的象征，最终倒在了现实的重压下。
就在这时，李弱水电脑桌面右下角的聊天软件图标急促地闪烁起来，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
李弱水点开闪烁的头像，一个聊天窗口弹了出来。
对方的昵称叫“墨雪”，头像是美少女战士。
聊天记录飞快地刷新着：
墨雪：【回忆姐！在不在？气死我了！你看到tiger发的那个狗屁解散公告了吗？（愤怒表情）】
墨雪：【说什么理念不合，管理困难！根本就是他们怂了！】
墨雪:【啊啊啊啊，气死了，对面那个新年讲话狂的没边了！（愤怒)（愤怒)】
墨雪：【我们本来想通过联盟组织一次行动，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结果现在联盟没了！】
墨雪：【不管了！联盟没了，我们还在！我联系了几个信得过的老朋友，技术绝对过硬！我们准备私下干一票，目标就是他们的官网和几个跳得最欢的媒体平台！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有些底线不能碰！】
墨雪：【回忆姐，你的技术是我们里面最好的，你来不来？搞票大的！】
墨雪：【速回复！给个准话！】
李弱水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文字，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林凡。
“呃......回忆姐？是在叫你？”
李弱水老脸一红，指了指屏幕。
“我的网名是‘用眼泪祭奠回忆’......”
林凡暴汗。
果然非主流的年代里非主流不分对象......
李弱水抿了抿嘴唇：“林凡......林处长......我知道身为公职人员，尤其还是做网络安全的公务员，不能知法犯法，但是......”她看向林凡，带着一丝恳求，“林凡，这件事……你能不能当没看见？我保证，我们只针对目标，不会造成过度破坏，也不会留下把柄。”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林凡看着李弱水的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摇了摇头。
李弱水的心沉了下去。
“这么好玩的事情，想撇下我？论搞事……我应该比你们更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