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新世纪”网吧。
小混混们似乎都知道了他是省上来的领导，不好惹，见到林凡都哂笑着，躲得远远的。
林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角落找到了台机子。
他快速编写了一段简单的脚本，利用2005年网络监管尚存的许多漏洞，通过几个海外代理服务器层层跳转，隐藏自己的真实Ip。
然后，开始了“创作”。
林凡伪装成一个“痛心疾首的府山本地人”，在天涯论坛、新浪博客、猫扑等当时最火爆的网络社区，同时注册了几个小号，开始“爆料”。
标题极具冲击力：《触目惊心！支教老师举报污染遭囚禁八月，黑心官员勾结无良企业毒害家乡！》
内容却极其“克制”和“真实”：他用冷静甚至略带悲凉的笔调，详细描述了河畔村这些年环境的变化，孩子们健康出现的异常，村民多次反映无果的情况。然后，他提到了那位“敢于站出来”的陈老师，描述了他如何收集证据、如何不断向上反映，然后——神秘失踪。
文章到这里，笔锋一转：“近日，听闻省里调查组介入，陈老师终获自由。但更令人心寒的事情发生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似乎依然逍遥法外，仅有一个‘替罪羊’被推出来扛下所有！难道我们老百姓的命，就这么不值钱？难道正义的阳光，就照不进这小小的府山县？”
他没有点名周大康，但文章地描述却处处指向周大康。
帖子发出，如同石沉大海。
2005年的网络舆情发酵速度远不如后世，但他有耐心。
他不断切换代理Ip，顶帖、评论，模仿不同网友的口吻表示“关注”、“震惊”、“求真相”，甚至故意抛出一些引导性的问题。
“听说那个县长背景很硬？”
“是不是有更大的保护伞？”
渐渐地，开始有零星的回复。
有人质疑文章真实性，有人感叹基层黑暗，有人分享自己家乡类似的遭遇。
林凡关掉电脑，删除临时文件和浏览器历史记录，像寻常顾客一样起身结账，对柜台后那个眼神躲闪的老板点了点头，仿佛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逃从未发生。
返校的大巴上，学员们大多昏昏欲睡，或低声交谈着府山之行的见闻，语气中不乏对正义得到伸张的感慨。
林凡靠窗坐着，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依旧显得有些荒凉的景色，内心却异常清醒。
他的那些帖子，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需要时间才能泛起涟漪。他需要耐心，也需要一点……助推。
回到省委党校，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课程照旧，讨论继续，但府山的经历无疑给所有学员都上了一堂沉重的实践课。
林凡表现得和往常一样，认真听课，参与讨论，仿佛那段惊心动魄的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在课余时间的党校微机教室里，林凡化身为无形的“幽灵”，悄然活动着。
他编写了更精巧的脚本，自动监控那几个帖子的热度，一旦有沉寂的迹象，便通过不同的代理节点，以各种看似自然的网友口吻进行“人工置顶”。
“关注！楼主说的那个老师后来怎么样了？”
“如果是真的，简直无法无天！必须严查！”
“我也是林州人，我们那边也有类似情况，但没这么严重……”
“听说那个县长背景很深？省里调查会不会雷声大雨点小？”
这些评论看似分散，却巧妙地引导着话题，不断强化着帖子的争议性和关注点。他甚至还模仿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网民的口吻，甚至故意制造一些小范围的“争论”，让话题看起来更像是自然发酵，而非有组织地炒作。
与此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搜集和整理更多“边角料”。
他通过技术手段小心翼翼地检索与府山县工业园区、周大康以及那几个被点名的污染企业相关的、散落在互联网各个角落的零星信息：某份早已被遗忘的、表彰园区“快速发展”的旧新闻稿下的异常评论；某个环保论坛里多年前一篇提及“府山河水异味”的、早已沉底的帖子；甚至是一家给园区企业提供过设备的公司官网上，无意中泄露的客户名单和部分设备型号……
这些信息单看起来毫无价值，甚至无人注意。
但林凡凭借敏锐的嗅觉和来自未来的信息处理能力，将它们一一捕获、归档、交叉比对。就像拼图，虽然缺少最关键的核心板块，但这些边缘碎片，正在一点点勾勒出更大范围的轮廓。
几天后，林凡期待的“风”终于开始吹起。
先是天涯论坛的那个帖子，点击量和回复数开始悄然攀升，逐渐爬上了版块的热门列表。
接着，新浪博客上的那篇文章也被一些小型民间环保博客和个人空间转载。
讨论的范围开始扩大，从最初的震惊和同情，逐渐延伸到对基层环保困境、Gdp至上政策反思、乃至对官商勾结的普遍性担忧。
“看来哪里都一样，为了政绩，啥都不顾了……”
“可怜了那些孩子和老师……”
“省里调查组不是去了吗？有后续吗？怎么没声音了？”
“估计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呗，习惯了。”
民间的质疑声开始汇聚。
林凡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知道，火候还不够。目前的讨论还集中在道德谴责和情绪宣泄层面，缺乏能给予官方调查压力的实质性“弹药”。
他需要一根更锐利的针，来刺破那层看似坚固的保护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