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棚外,脚步声和手电光柱越来越近,粗鲁的叫骂声几乎就在耳边。林凡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硬闯是下策,必须利用这废墟的环境和对方急于抓人的心理。
他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地扫过周遭,迅速抓起一把不知名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工业废料粉尘,看准时机,猛地朝料棚入口外撒去!
“咳!咳咳!什么鬼东西!”
“妈的!迷眼睛了!”
追兵猝不及防,被粉尘呛得连连咳嗽,手电光柱乱晃,脚步顿时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林凡如同暗夜中的猎豹,从料棚另一侧一个早已观察好的破洞中猛地窜出,落地无声,瞬间融入更深的黑暗里。
他没有直线逃跑,而是利用对地形的短暂记忆,绕向工业园区更深处那些早已废弃、管道纵横交错的区域。
那里的地形更为复杂,足以暂时摆脱追兵。
果然,身后的叫骂声和混乱持续了一阵,便开始向错误的方向蔓延。林凡不敢停留,依靠着超越常人的方向感和体能,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穿梭,最终从一个远离主干道的破损围墙缺口,成功脱离了工业园区。
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他不敢走大路,沿着田间地头和小巷,绕了一个大圈,才悄无声息地接近招待所。
远远望去,招待所楼下依旧有民警值守,但气氛似乎比之前更紧张了一些。
林凡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再次利用那老旧的水管和阴影,如同壁虎般敏捷地爬回了三楼的房间窗口。轻轻叩响窗户。
几乎就在同时,窗户从里面被猛地拉开,赵斌和刘处焦急担忧的脸出现在眼前。看到林凡安全返回,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快进来!”赵斌一把将林凡拉进房间,迅速关好窗户,“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林凡摇摇头,顾不上喘匀气,立刻从内兜里掏出那部伤痕累累的诺基亚1110,“拿到了!录音,还有一张意外拍到的照片!”
三人围在床边,林凡快速播放了那断断续续却字字惊心的录音。
陈建国老师虚弱却坚定的控诉、看守粗暴的威胁、“处理掉”、“氰化钠”、“河畔村河水泛红”、“孩子们体检报告”、“笔记本”……这些关键词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赵斌和刘处的心上。
接着,林凡调出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虽然画质极差,但“氰化钠”的字样和地面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在赵斌和刘处这两位见多识广的处长眼中,已然构成了极其危险的信号。
这绝不仅仅是非法拘禁和环境污染,很可能还涉及违规存储甚至处理危险化学品,一旦发生泄漏或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无法无天!丧心病狂!”刘处气得手都在抖,“这周大康,为了政绩和掩盖罪行,简直是什么都敢干!”
赵斌猛地一拳砸在床头柜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压抑得嘶哑:“人证、物证都有了!铁证如山!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县域经济问题,这是严重的违法犯罪!必须立刻向上汇报,请求省里马上介入!控制人犯,解救陈老师,防止他们狗急跳墙销毁证据甚至铤而走险!”
事不宜迟,赵斌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党校班主任说明了大致情况后直接拨通了省纪委的专线,他言简意赅,用最凝练的语言汇报了掌握的核心证据和府山县目前严峻的态势,强调了情况的危急性和可能存在的更大安全风险。
与此同时,刘处也拨通了省政府的值班电话,以省委党校调研组的身份,正式通报府山县存在非法拘禁、严重环境污染及可能危害公共安全的重大嫌疑,请求省政府立即协调公安、环保、安监等力量强势介入。
林凡则将自己锁在卫生间,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努力让过度亢奋的神经冷静下来。他仔细检查着手机里的证据,确保备份完好。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双管齐下的汇报,如同投下两颗重磅炸弹,瞬间在省城深夜的宁静中引爆。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直达省委主要领导的案头。
省委主要领导下达了最为严厉和迅速的指示:立即成立由省纪委、省公安厅、省环保厅、省安监局等部门精干力量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由一位省纪委副书记亲自带队,连夜出发,奔赴府山县,要求以雷霆手段控制局面,解救人员,固定证据,彻查到底!
然而,就在省调查组的车队呼啸着驶向府山县的同时,另一股暗流也开始悄然涌动。
某个隐秘的私人会所内,一个电话同样在深夜响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抑而急促:“……事情漏了!省里动了真格,调查组已经上路了!周大康那个蠢货,尾巴没收拾干净,让人抓了铁证!”
接电话的人沉默了几秒,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漠然。
“知道了。到什么程度了?”
“录音,照片,人关在哪里都清楚了。主要是非法拘禁和污染的事,但红星厂旁边那些东西……恐怕也瞒不住了。”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周大康做事是粗糙,但初衷……也是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府山那个穷地方,不用点非常规手段,怎么吸引投资?怎么出政绩?Gdp怎么上去?跟那些泥腿子讲道理,十年也谈不拢一个项目。方法可能激进了一些,沟通方式……或许是不太恰当,但心是好的,是为了全县大局嘛。”
“现在说这些恐怕……省纪委亲自带队,证据又那么硬……”
“硬证据也可以有不同解读。”那个低沉的声音打断道。
“关键的人,能不能闭上嘴?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能不能永远消失?只要最核心的物证没了,光凭一段模糊的录音和照片,操作空间就大了很多。周大康是蠢,但他只要咬死是为了发展,是为了尽快推进项目,只是下面的人理解执行出了偏差,甚至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村民阻挠发展、敲诈政府才不得已采取的措施……事情的性质,就可以从刑事犯罪,转变为工作失误和方法不当。”
“调查组速度太快,我们的人恐怕很难抢在前面……”
“尽力而为。至少要让他们内部乱起来,拖延时间,制造障碍。另外,准备好替罪羊,该断则断。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牵扯出项目背后的投资方和我们之间的正常经济往来。那只是合规的商业合作和政策支持,明白吗?”
“明白!我立刻去安排!”
电话挂断,暗室内的身影陷入沉思,指尖的雪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