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在守林人值班室住了下来。
青雾山恢复了平静,雾气不再带着腥气,山林里的鸟鸣也变得清脆悦耳,山下的李家坳再也没有出现过阴雾,村民们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偶尔还会有人上山砍柴、采药,只是没人再敢靠近黑风口。
林缚每天的生活很规律:清晨巡山,检查山林是否有火情、是否有非法捕猎者;中午回到值班室,做点简单的饭菜;下午整理一下值班室,或者看看陈守义留下的日记本,试图从里面找到更多关于青雾山的秘密;晚上则坐在门口,看着夕阳西下,听着山林里的虫鸣,偶尔会想起陈守义和李翠娘,想起那些逝去的亡魂。
他一直没有忘记陈守义的嘱托,守护着青雾山,也守护着黑风口的封印。他每隔几天就会去黑风口看看,那把“黑风口”钥匙依旧插在锁孔里,封印完好,深渊里没有任何动静。
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一个疑问:陈守义的日记本里提到,山祠后面就是黑风口,可他几次去黑风口,都没有看到山祠的痕迹。当年的山祠,难道被大火彻底烧毁了?
这天清晨,林缚像往常一样巡山。他决定去黑风口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山祠的遗迹。
沿着熟悉的山路,林缚很快来到了黑风口。峡谷依旧陡峭,深渊依旧漆黑,只是周围的树木长得更加茂盛,青苔覆盖了悬崖的大部分地方。
林缚绕着黑风口的峡谷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突然,他发现峡谷右侧的悬崖下面,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山洞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难道这就是山祠的遗址?
林缚心里一动,拨开灌木丛,走进了山洞。
山洞不大,大约有十几平方米,里面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林缚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火把,照亮了山洞。
山洞的墙壁上,刻着很多模糊的图案和文字。图案大多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图腾,还有一些描绘着人献祭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文字则是一些古老的篆体,林缚认不出是什么意思。
山洞的尽头,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破旧的香炉,香炉里还有一些未燃尽的香灰。看来,这里确实是当年的山祠遗址,只是被大火烧毁后,又被山体滑坡的泥土掩埋,只留下了这个山洞。
林缚走到石台边,仔细观察着那些图案和文字。他发现,那些图案虽然模糊,但能隐约看出,上面描绘的“山神”,其实就是老族长养的那个怪物。而那些文字,似乎是在记录着召唤和喂养怪物的方法。
就在这时,林缚的目光被石台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盒,放在香炉旁边,上面布满了灰尘和泥土。木盒的材质像是紫檀木,虽然已经有些腐朽,但依旧能看出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和陈守义日记本里描述的山祠风格很像。
林缚小心翼翼地拿起木盒,吹掉上面的灰尘。木盒没有锁,他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木盒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条,还有一缕黑色的头发。
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是用毛笔写的,字迹娟秀,应该是一个女人写的。
“民国三十七年,九月初九。我知道自己要被献祭了,我不怕死,只是舍不得爹娘。老族长说,献祭能保佑村里平安,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陈守义大哥说,老族长是在骗人,他在养怪物。我相信陈大哥,他是个好人。如果我死了,希望有人能揭穿老族长的真面目,为我报仇。这缕头发,是我留给爹娘的念想。——翠娘”
林缚的心猛地一沉。这竟然是李翠娘的绝笔!
原来,李翠娘在被献祭的前一天,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只是她为了村里的“平安”,或者说,为了不违抗老族长的命令,还是选择了赴死。她把希望寄托在了陈守义身上,希望陈守义能揭穿老族长的真面目。
而那缕黑色的头发,应该就是李翠娘的。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藏在这个木盒里,见证着当年的悲剧。
林缚拿起那缕头发,入手柔软,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凉意。他能感觉到,头发里蕴含着一股强烈的怨念和不甘,那是李翠娘对老族长的仇恨,对命运的不满。
就在这时,山洞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火把的火焰剧烈地晃动起来,光线忽明忽暗。
林缚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木盒和头发。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熟悉的腥气再次弥漫开来,和他第一次在青雾山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谁……打扰了我的沉睡……”
一个沙哑、恐怖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林缚猛地转身,看向山洞的入口。
只见洞口的雾气越来越浓,一个青灰色的人影缓缓走了进来。那人影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贪婪。
是老族长!
他竟然也变成了鬼魂,一直藏在山祠的遗址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老族长的声音沙哑,死死地盯着林缚手里的木盒和头发。
“我是青雾山的守灵人,”林缚强作镇定,握紧了手里的柴刀,“我是来揭穿你的真面目,为翠娘和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报仇的!”
“报仇?”老族长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当年陈守义都没能杀了我,你以为你能做到?”
“当年的大火,你不是被烧死了吗?”林缚问道。
“烧死?”老族长冷笑一声,“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那个怪物,是我用毕生心血养出来的,它能给我无尽的寿命和力量。当年的大火,只是烧毁了我的肉身,我的魂魄早就和怪物融为一体了。这些年,我一直躲在这里,吸收着山里的阴气,恢复力量。只要等到封印解除,我就能重新获得肉身,统治整个青雾山!”
林缚的脸色变得惨白。原来,老族长的魂魄和怪物融为一体了!难怪陈守义用镇魂哨镇压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消灭他。
“你以为你能封印我多久?”老族长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他的眼睛里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像是深渊里的怪物,“那个封印,已经快要失效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冲破封印,到时候,不仅是青雾山,整个天下,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你做梦!”林缚怒吼一声,举起柴刀,朝着老族长的鬼魂砍了过去。
可柴刀穿过老族长的身体,什么都没碰到。老族长的鬼魂只是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林缚的身后。
“没用的,凡人的武器,伤不了我。”老族长的声音在林缚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把翠娘的头发和那个木盒给我,我可以饶你一命,让你成为我的仆人,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我呸!”林缚转过身,再次朝着老族长砍去,“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投靠你这种恶魔!”
老族长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伸出干枯的手,朝着林缚抓来。那只手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像是要把林缚的魂魄吸走。
林缚连忙后退,怀里的桃木护身符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挡住了老族长的攻击。老族长的手碰到光芒,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桃木护身符?”老族长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愤怒,“是谁给你的?”
“是李家坳的王大爷。”林缚说道,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有这桃木护身符,不然他现在已经成了老族长的猎物。
“王大爷……”老族长的脸色变得更加狰狞,“又是那个老东西!当年就是他爷爷,破坏了我的好事,现在他又来坏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族长再次朝着林缚扑来,这一次,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黑气,黑气中夹杂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像是被他害死的亡魂。
林缚握紧桃木护身符,将它举在身前。桃木护身符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了老族长的黑气。
“啊——”
老族长的鬼魂碰到金色屏障,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黑气渐渐消散,他的身形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老族长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封印很快就会失效,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要让所有人都为我陪葬!”
说完,老族长的鬼魂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山洞的深处。
山洞里的阴风渐渐散去,温度恢复了正常,那股浓郁的腥气也消失了。
林缚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看着手里的桃木护身符,上面的光芒已经变得微弱了许多,看来这桃木护身符的力量也有限,不能多次抵挡老族长的攻击。
他知道,老族长说的是真的。黑风口的封印,确实快要失效了。如果不尽快想办法加固封印,老族长和那个怪物很快就会复活,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林缚站起身,拿起木盒和李翠娘的头发,走出了山洞。
他要回到值班室,好好研究一下陈守义的日记本,看看能不能找到加固封印的方法。他还要去李家坳,告诉王大爷和李建国这件事,让他们做好准备。
阳光洒在青雾山的山林里,暖洋洋的,可林缚的心里却充满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