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的发丝刚缠上为首杀手的手腕,那杀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反手拍在发丝上。符纸瞬间燃起青黑色的火焰,“滋滋”声中,青灰色的发丝竟像被烙铁烫过般蜷缩起来,冒出一股带着焦臭的黑气。
“是玄阴符!”沈青禾的身影猛地一颤,透明的轮廓险些溃散,“玄虚道长的师兄玄阴子,果然投靠了漕运总督!”
苏珩这才看清,杀手们的匕首柄上都刻着细小的阴符,刀刃泛着诡异的暗绿色,显然浸过尸毒。宋景明虽懂些拳脚,却架不住杀手们招招狠辣,且符纸、尸毒齐上,不过片刻,胳膊就被划开一道口子,黑血瞬间涌了出来,脸色也变得发青。
“宋兄!”苏珩嘶吼着,握紧腰间的刻刀——那是他用祖传的阴沉木柄打造的,刀刃是上好的精铁,父亲在世时曾说,阴沉木埋于河底百年,吸尽日月精华,能避阴邪。他之前只当是父亲的念想,此刻情急之下,竟凭着刻梳篦的巧劲,朝着最近一个杀手的手腕削去。
刻刀划过空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木香。奇怪的是,那杀手手腕上的玄阴符遇到木香,竟瞬间黯淡下去,刀刃落下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直接削断了杀手的手腕。黑血喷溅而出,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这刀……”沈青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喊道,“阴沉木能克阴邪!苏珩,用刀劈他们的符纸!”
苏珩如梦初醒,握紧刻刀,借着客栈走廊的昏暗光影,专挑杀手们身上的符纸和匕首柄砍去。阴沉木的木香越来越浓,那些青黑色的符火遇到木香,便像遇到克星般熄灭,杀手们的动作也渐渐迟缓,眼神变得迷茫,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沈青禾趁机催动残余的力量,头发再次舞动,青灰色的发丝绕过符纸,直接缠上杀手们的脖颈。这一次,发丝上裹着淡淡的木香,竟能穿透玄阴符的防御,勒得杀手们连连惨叫,一个个倒在地上,抽搐着没了气息。
最后一个杀手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跑,却被宋景明死死抱住双腿。宋景明脸色发青,显然尸毒已经开始发作,却依旧咬着牙喊道:“苏珩!快!”
苏珩挥刀上前,刻刀正中杀手后心的符纸。符纸碎裂,杀手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宋景明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胳膊上的伤口黑血不止,嘴唇也开始发紫。沈青禾的身影变得越发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头发上的青灰色也淡了许多。
“宋兄!”苏珩连忙蹲下身,想去扶他,却被沈青禾拦住。
“别碰他!”沈青禾的声音虚弱无比,“尸毒沾不得,要用阳气重的东西中和。你怀里的缠丝篦,虽然没了阴邪之气,却吸了不少冤魂的阳气,或许能暂时压制。”
苏珩连忙掏出缠丝篦,将篦身贴在宋景明的伤口上。缠丝篦刚一碰到黑血,就发出“滋滋”的声响,篦身的缠丝纹亮起淡淡的白光,黑血像是被吸附般,顺着篦齿流进砚池(篦身凹槽),瞬间被吞噬。宋景明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多谢沈姑娘。”宋景明虚弱地笑了笑,“没想到,这邪物竟还有这般用处。”
沈青禾摇了摇头,身影又淡了几分:“我撑不了多久了。玄阴子的玄阴符能伤鬼魂,我刚才强行催动魂魄,已经乱了投胎的轨迹,再不走,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苏珩心里一紧:“那你快走吧!这里有我们,你不用担心。”
“不行。”沈青禾的目光落在宋景明的伤口上,“尸毒只是暂时被压制,要彻底清除,还需要玄阴子的解药。而且,玄阴子不会善罢甘休,他修炼的是‘百魂炼煞术’,需要抓一百个有怨气的魂魄炼制邪器,你父亲的冤魂、乌镇那些枉死的人,都是他的目标。”
“百魂炼煞术?”苏珩脸色一变,“那是什么?”
“是比噬魂砚、缠丝篦更阴毒的邪术。”沈青禾的声音带着恐惧,“玄阴子会将冤魂锁在邪器里,日夜炼化,让他们失去神智,成为他的傀儡。一旦炼成,他就能操控百魂,杀人于无形,连官府的阳气都挡不住。”
宋景明挣扎着坐起身:“这么说,玄阴子不仅要杀我们,还要抓更多的冤魂?”
“是。”沈青禾点头,“漕运总督想要翻盘,就必须靠玄阴子的邪术制造混乱,趁机污蔑王大人和我们勾结妖邪,再让傀儡冤魂刺杀朝廷官员,嫁祸给我们。到时候,皇上震怒,不仅你的冤屈翻不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珩握紧了刻刀,眼神变得坚定:“我们不能让他得逞。沈姑娘,你告诉我,玄阴子的据点在哪里?我们去阻止他!”
“玄阴子的据点,在京城西郊的废弃窑厂。”沈青禾说道,“那里曾是漕运总督囤积鸦片的地方,后来废弃了,阴气极重,正好适合他炼煞。只是那里布满了阴符和陷阱,你们去了,九死一生。”
“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们也要去。”苏珩说道,“为了我父亲,为了那些枉死的人,也为了宋兄和王大人,我不能退缩。”
宋景明也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读了这么多年书,也知道‘为生民立命’的道理。玄阴子这等妖邪,绝不能留。”
沈青禾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我再帮你们最后一次。”
她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缠丝篦。篦身的缠丝纹瞬间亮起耀眼的白光,无数根细小的黑色发丝从篦齿间钻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地图,正是西郊废弃窑厂的布局。
“这是窑厂的地形图,阴符的位置、陷阱的机关,都标在上面了。”沈青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缠丝篦里还残留着一些冤魂的阳气,关键时刻,能帮你们抵挡一次玄阴子的攻击。我……我走了。”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色的雾气,钻进缠丝篦里。缠丝篦的白光渐渐散去,恢复了温润的模样,只是篦身的缠丝纹,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像是沈青禾最后的嘱托。
苏珩紧紧攥着缠丝篦,眼眶通红:“沈姑娘,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成功。”
宋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现在就出发。王大人那边,我已经派人送信,让他在朝堂上拖延时间,尽量不让漕运总督的阴谋得逞。”
两人简单处理了宋景明的伤口,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布衣,趁着夜色,朝着京城西郊的废弃窑厂赶去。
西郊的废弃窑厂,坐落在一片荒坟旁,四周杂草丛生,枯树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天空。窑厂的烟囱早已坍塌,断壁残垣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阴符,暗红色的符纸随风飘动,像是一片片干枯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混合着烧焦的木头味,让人胃里发紧。
苏珩和宋景明躲在一棵枯树后,借着月光,看着窑厂的入口。入口处挂着两盏青黑色的灯笼,灯笼里的火苗是幽绿色的,照得周围的荒坟鬼影幢幢。
“按照沈姑娘的地图,入口处有三道阴符陷阱,我们要小心。”苏珩压低声音说道,从怀里掏出缠丝篦,“缠丝篦的阳气能暂时压制阴符,我们跟着它的指引走。”
他将缠丝篦放在手心,篦身微微发烫,朝着入口的方向发出淡淡的白光。两人顺着白光的指引,小心翼翼地靠近入口。
第一道陷阱是地面上的阴符阵,符纸铺在杂草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苏珩按照地图的指示,用刻刀挑起符纸,缠丝篦的白光一照,符纸瞬间化为灰烬。第二道陷阱是墙上的暗箭,箭头上涂着尸毒,宋景明按照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机关,轻轻一按,暗箭便“嗖嗖”地射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第三道陷阱是门口的阴风阵,一阵黑色的阴风从门里吹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是无数个冤魂在咆哮。苏珩将缠丝篦举在身前,白光扩散开来,阴风遇到白光,便像是遇到了屏障,渐渐消散了。
两人顺利进入窑厂内部。窑厂里一片漆黑,只有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一堆青黑色的火焰,火焰周围,摆着一百个稻草人,每个稻草人身上都绑着一张黄符,符纸上写着人名,正是那些被漕运总督和林风害死的人。
稻草人的中间,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白发披肩,面色阴鸷,眼睛里泛着暗红色的光芒。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梳子,梳子的齿很密,像是用无数根人骨拼接而成,正是沈青禾所说的“百魂篦”。老者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沙哑,像是在吟唱某种邪恶的咒语。
随着他的咒语,稻草人的符纸开始燃烧,冒出一缕缕黑色的雾气,雾气飘向百魂篦,被梳子吸收。百魂篦的颜色越来越深,渐渐变成了暗红色,上面的人骨梳齿开始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玄阴子!”苏珩咬牙切齿地说道,握紧了手里的刻刀。
玄阴子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缓缓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没想到,玄虚那废物没杀死你们,还让你们找到了这里。也好,多两个魂魄,我的百魂篦就能更快炼成了。”
“妖道!你残害无辜,炼制邪器,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宋景明怒斥道。
“天打雷劈?”玄阴子冷笑一声,“老夫修炼百年,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天又能奈我何?倒是你们,今日闯入我的炼煞之地,正好成为百魂篦的第一百零一个和一百零二个魂魄!”
他举起百魂篦,朝着苏珩和宋景明一挥。百魂篦上的黑色雾气瞬间涌了出来,化作无数个张牙舞爪的冤魂,朝着两人扑来。这些冤魂面目狰狞,眼神空洞,正是那些被玄阴子炼化的傀儡。
“小心!”苏珩将缠丝篦举在身前,白光再次亮起。那些冤魂遇到白光,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后退。
“嗯?这缠丝篦竟有如此力量?”玄阴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得更加贪婪,“好!好!这等集百魂阳气于一体的邪器,若是能融入我的百魂篦,必定能成为天下第一的煞器!”
他再次挥动百魂篦,这一次,黑色雾气中夹杂着青黑色的符火,朝着白光扑来。符火与白光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白光渐渐黯淡下去,缠丝篦也开始微微颤抖,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苏珩,用你的刻刀!”宋景明喊道,“阴沉木能克阴邪,试着砍断他的百魂篦!”
苏珩点点头,握紧刻刀,趁着白光与符火僵持的瞬间,朝着玄阴子冲了过去。他的脚步轻盈,带着刻梳篦的精准,避开扑来的冤魂,直扑玄阴子的手腕。
玄阴子没想到苏珩竟敢主动进攻,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反手用百魂篦挡住刻刀。“铛”的一声,刻刀与百魂篦碰撞,火星四溅。阴沉木的木香与百魂篦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刺鼻的气味。
苏珩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刻刀险些脱手。他能感觉到,百魂篦上的力量极其强大,像是有无数个冤魂在拉扯他的刀刃。
“没用的!”玄阴子冷笑,“你的破刀,根本伤不了我的百魂篦!”
他手腕一用力,百魂篦上的黑色雾气涌了出来,缠上苏珩的手臂。苏珩只觉得手臂一阵冰凉,像是被无数根冰针穿刺,力气瞬间被抽干,刻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苏珩!”宋景明见状,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玄阴子砸去。
玄阴子侧身避开,反手一挥百魂篦,一道黑色的雾气射向宋景明。宋景明躲闪不及,被雾气击中胸口,瞬间倒在地上,口吐黑血,昏了过去。
“宋兄!”苏珩嘶吼着,想要去扶他,却被玄阴子的百魂篦抵住了喉咙。
“别动!”玄阴子的眼神阴鸷,“把缠丝篦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苏珩看着地上昏迷的宋景明,又看了看玄阴子手里的百魂篦,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自己不是玄阴子的对手,可他不能放弃,不能让沈青禾的牺牲白费,不能让父亲的冤屈永远沉埋。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父亲教他的梳篦手艺——“顺木性、合人心”,刻梳篦时,不仅要顺着木纹,还要感受木材的“气”,以气驭刀,才能刻出有灵性的梳篦。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去想玄阴子的威胁,也不再去想身上的疼痛,而是专注地感受着怀里的缠丝篦,感受着刻刀的重量,感受着阴沉木的木香。
渐渐地,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从缠丝篦里涌出来,顺着手臂流遍全身,手臂的冰凉感渐渐消失,力气也开始恢复。刻刀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微微发烫,散发出淡淡的木香。
“嗯?”玄阴子察觉到不对劲,眉头微蹙,“你在做什么?”
苏珩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他猛地弯腰,避开百魂篦的锋芒,同时捡起地上的刻刀,顺着玄阴子的手臂,以刻梳篦的精准手法,划过百魂篦的梳齿。
这一刀,看似轻柔,却蕴含着阴沉木的阳气和缠丝篦的冤魂之力,顺着百魂篦的木纹(人骨纹路),精准地劈在梳齿的连接处。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百魂篦的一根梳齿被劈断,掉在地上,瞬间化为灰烬。
“啊!”玄阴子发出一声惨叫,像是自己的骨头被劈断了一般,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
百魂篦是用百个冤魂的魂魄和人骨炼制而成,梳齿与他的魂魄相连,梳齿受损,他的魂魄也会受到反噬。
苏珩抓住这个机会,再次挥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百魂篦的梳齿劈去。一刀、两刀、三刀……每一刀都精准地劈在梳齿的连接处,每劈断一根梳齿,玄阴子就发出一声惨叫,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百魂篦上的黑色雾气渐渐消散,那些被炼化的冤魂失去了束缚,纷纷从梳齿里逃了出来,在空中盘旋、咆哮,像是在控诉玄阴子的罪行。
“不!我的百魂篦!”玄阴子疯狂地嘶吼着,想要催动残余的力量,却发现自己的魂魄正在快速消散,百魂篦也开始龟裂、剥落。
苏珩没有停手,他的眼神坚定,动作精准,每一刀都带着复仇的怒火,带着对正义的渴望。最后一刀,他劈在了百魂篦的中央,将整个梳篦劈成了两半。
“轰隆!”
百魂篦碎裂的瞬间,发出一声巨响,无数个冤魂从里面涌了出来,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朝着玄阴子扑去。玄阴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冤魂吞噬,瞬间化为一堆白骨,散落一地。
随着玄阴子的死亡,窑厂里的阴符和陷阱也纷纷失效,青黑色的火焰渐渐熄灭,荒坟旁的阴风也停止了咆哮。
苏珩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他看着地上昏迷的宋景明,又看了看手里的刻刀和缠丝篦,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成功了,他阻止了玄阴子的阴谋。
就在这时,窑厂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王大人带着一群官兵冲了进来。
“苏珩!宋景明!你们怎么样?”王大人焦急地问道。
苏珩抬起头,看着王大人,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王大人,我们……成功了。”
王大人看着地上的白骨和碎裂的百魂篦,又看了看昏迷的宋景明,点了点头:“好!好!玄阴子这个妖道,终于被除掉了!漕运总督的阴谋,也彻底破产了!”
官兵们将宋景明抬上担架,送往附近的医馆。王大人扶起苏珩,拍了拍他的肩膀:“苏珩,辛苦你了。皇上已经知道了漕运总督的罪行,也查清了当年你父亲的冤屈,下旨恢复你父亲的名誉,还追封了他‘忠良匠’的称号。漕运总督及其党羽,也已经被全部捉拿归案,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苏珩听到这里,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多年的奔波,多年的隐忍,终于换来了父亲的沉冤得雪。他紧紧攥着怀里的缠丝篦,仿佛感受到了沈青禾的祝福,感受到了父亲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