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清晨,总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织造府的庭院里,杨柳依依,荷花盛开,空气清新宜人。
织造府的总管王大人,正站在庭院里,欣赏着庭院里的景色。忽然,一阵强烈的气流从头顶掠过,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只色彩斑斓的凤鸟,正朝着织造府的方向飞来。
凤鸟的翅膀展开,足有一丈多长,羽毛鲜艳夺目,尤其是红色的冠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的眼睛明亮灵动,像是有灵性一般,可仔细看去,那瞳孔深处,却藏着一丝极淡的灰蓝,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与沈青芜影子里的颜色如出一辙。
王大人惊得后退一步,嘴里喃喃道:“凤鸟……是凤鸟啊!这可是祥瑞之兆!”
织造府是苏州织锦业的中枢,府里珍藏着无数名贵的织锦,也聚集着全城最顶尖的织工。凤鸟降临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织造府。织工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到庭院里,争相目睹这传说中的灵物。
凤鸟盘旋在织造府的上空,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叫。那鸣叫声悦耳动听,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落在人身上,竟让不少人打了个寒颤。它盘旋了三圈,最终朝着织造府的主织房飞去,落在了房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群,眼神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审视。
主织房里,摆放着十几架顶级的织机,地上铺着刚织好的云锦,色彩绚丽,光泽流转。房梁上的凤鸟,目光扫过那些织机,最后落在了最中间那架织机上——那是织造府的镇府之宝,一架千年古木打造的织机,传闻是前朝御用之物,机身上刻着“凤穿牡丹”的纹样,木纹里浸着淡淡的香气,却不知为何,在凤鸟落下后,那香气竟变得有些刺鼻。
“快,快去禀报织造大人!”王大人反应过来,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就说有凤鸟降临织造府,落在了主织房的房梁上,是天大的祥瑞!”
小厮领命,拔腿就往后院跑去。王大人则仰着头,盯着房梁上的凤鸟,脸上满是激动,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凤鸟美得太过妖异,眼神里的那丝灰蓝,总让他觉得不对劲,尤其是那鸣叫声里的寒意,绝非祥瑞该有的气息。
没过多久,织造府的主人,李大人,急匆匆地赶来。李大人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官袍,面容威严,可看到房梁上的凤鸟时,也忍不住露出了惊容。
“果然是凤鸟!”李大人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喜色,“天降祥瑞,这是我苏州织造府的福气,也是朝廷的福气啊!”
他刚说完,房梁上的凤鸟忽然扑扇了一下翅膀,一阵狂风卷起,主织房里的云锦被吹得漫天飞舞。更奇怪的是,那些被凤鸟翅膀扫过的云锦,上面的花纹竟然开始褪色,原本鲜艳的红色,渐渐变成了灰蓝色,像是被雾气浸染过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大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指着那些褪色的云锦,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
织工们也发现了异常,纷纷惊呼起来。有几个胆子大的织工,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凤鸟发出的一声尖锐鸣叫吓退。那鸣叫声不再悦耳,反而带着一股强烈的戾气,房梁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织机上的经丝也断了好几根。
王大人脸色发白,凑到李大人身边,低声道:“大人,这凤鸟……好像不太对劲。您看它的眼睛,还有那些云锦的变化……”
李大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盯着凤鸟的眼睛,那丝灰蓝越来越明显,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红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他想起前几天,府里有几个织工突然变得精神萎靡,脸色苍白,说是夜里总听到织机自动作响,还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烛光下乱动。当时他只当是织工们劳累过度,现在想来,或许和这凤鸟有关。
“难道……这不是祥瑞,而是妖物?”李大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凤鸟忽然从房梁上飞了下来,径直朝着那架千年古木织机飞去。它落在织机的经丝上,用尖尖的喙,轻轻啄了一下经丝。奇怪的是,那根经丝竟然瞬间变黑,像是被墨染过一般,紧接着,整架织机上的经丝,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机身上的“凤穿牡丹”纹样,也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细密的灰蓝色纹路,和沈青芜织的影纹如出一辙。
“不好!”王大人惊呼一声,“这织机被它魇住了!”
李大人连忙吩咐道:“快,拿火把来!把这妖鸟赶出去!”
几个小厮连忙跑去拿火把,可还没等他们回来,凤鸟忽然展开翅膀,朝着人群扑来。它的速度极快,翅膀上的羽毛像是锋利的刀片,刮得人脸上生疼。有一个织工躲闪不及,被凤鸟的翅膀扫中了肩膀,顿时血流如注,而伤口处的皮肤,竟然开始慢慢变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
“救命啊!”织工们吓得四散奔逃,主织房里一片混乱。
李大人和王大人也吓得连连后退,躲到了门外。凤鸟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落在那架变黑的织机上,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它低头看了看织机,然后用爪子拨动了一下织梭。
“咔哒——”
一声清脆的声响,织机竟然开始自动运转起来。织梭在变黑的经丝纬丝间穿梭,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唰唰”的声响。而织机上,渐渐织出了一道影子——那影子纤细修长,穿着素色布衫,正是沈青芜的模样!
影子越来越清晰,从织机上慢慢爬了下来,站在地上,朝着凤鸟微微躬身,像是在行礼。然后,她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脚步轻盈,像是在飘一样。
李大人和王大人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他们终于明白,这凤鸟根本不是什么祥瑞,而是带着邪祟的妖物,而那道影子,分明就是鬼魅!
“快,快关门!”李大人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几个小厮连忙上前,想要关上主织房的大门。可那道影子速度极快,瞬间就飘到了门口,穿过了门板,朝着织造府的后院飞去。凤鸟也紧随其后,扑扇着翅膀,飞出了主织房。
“追!不能让它们跑了!”李大人喊道,可他自己却吓得双腿发软,根本迈不开步子。
王大人也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大人,那是鬼魅啊!我们凡人怎么追得上?还是快请道士来驱邪吧!”
李大人点了点头,连忙吩咐道:“快,快去城外的玄清观,请观主前来!务必快!”
小厮们领命,争先恐后地跑出了织造府。李大人和王大人站在主织房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有那架自动运转的织机,以及地上那些褪色变黑的云锦,浑身都在发抖。
他们不知道,那道沈青芜的残魂,还有凤鸟,正朝着苏州城南的绣线巷飞去。绣线巷里,柳如眉刚刚抵达,正站在眉娘织坊的门口,准备将“月影图”、“孤山夜雪”和“百鸟朝凤”三幅锦缎交给织造府的人。
当柳如眉看到远处飞来的凤鸟,还有那道熟悉的影子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终于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沈青芜残魂里的阴气,也低估了影子的执念。
凤鸟落在柳如眉面前的空地上,沈青芜的残魂从凤鸟身上飘了下来,站在柳如眉面前。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却不再是茫然,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狂热。
“柳姑娘,谢谢你帮我织完了‘百鸟朝凤’。”沈青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但我发现,成为影子,比投胎转世更有趣。我可以永远留在织锦里,永远织下去,没有人能阻止我。”
柳如眉后退一步,握紧了手里的三幅锦缎,沉声道:“沈姑娘,你已经被影子的阴气侵蚀了心智!快醒醒!执念只会让你坠入深渊!”
“深渊?”沈青芜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诡异,“我不觉得这是深渊,这是极乐世界!你看,这凤鸟是我的分身,这织机是我的巢穴,我可以用影子控制所有织工,让他们为我织出最完美的锦缎,让所有的影子都臣服于我!”
她说着,抬手一挥。远处的织造府方向,传来一阵织机运转的声响,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像是有无数架织机在同时工作。柳如眉知道,那些织工,已经被沈青芜的影子控制了。
凤鸟也发出一声鸣叫,翅膀展开,一股强大的阴气从它身上散发出来,朝着柳如眉扑去。柳如眉连忙运转织影心法,将自己的影子召唤出来,挡在身前。
影子的眼睛里红光闪烁,与凤鸟的阴气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柳如眉能感觉到,沈青芜的阴气比之前顾砚的影子还要强大,因为她融合了凤鸟的灵性,还有织锦里无数影子的力量。
“柳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沈青芜的残魂飘到柳如眉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加入我吧!我们一起,用织影技艺统治这个世界,让所有的人都成为影子的奴隶!”
柳如眉怒喝一声:“做梦!织影技艺是用来传承美的,不是用来作恶的!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她将“月影图”展开,苏婆婆当年留下的阳气从锦缎上散发出来,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了沈青芜的阴气。“月影图”上的月亮影子越来越亮,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绣线巷。
沈青芜的残魂被光芒照射到,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凤鸟也被光芒震慑住,连连后退,羽毛上的颜色开始褪去,露出了里面灰蓝色的影子本体。
“不!我不会输的!”沈青芜的残魂怒吼一声,朝着“月影图”扑去,“我要毁掉这破图,我要让所有的阳气都消失!”
柳如眉见状,连忙将“孤山夜雪”和“百鸟朝凤”也展开。三幅锦缎同时发光,阳气和阴气相互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将沈青芜的残魂和凤鸟包裹在中间。
光幕里,沈青芜的残魂和凤鸟疯狂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柳如眉能看到,沈青芜的残魂里,有一丝微弱的白色光点,那是她原本善良的本性,正在与阴气抗争。
“沈姑娘,抓住那丝本性!我帮你!”柳如眉大声喊道,将自己的意念注入光幕中,引导着阳气,朝着那丝白色光点靠近。
白色光点感受到阳气的召唤,开始慢慢扩大,一点点吞噬着周围的阴气。沈青芜的惨叫声渐渐变小,眼神里的狂热也慢慢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我做错了……”沈青芜的声音带着一丝悔恨,“我不该被执念控制,不该被阴气侵蚀……”
“知道错了就好。”柳如眉轻声说道,“我会帮你净化阴气,让你真正获得解脱。”
她加大了意念的输出,三幅锦缎的光芒越来越亮。沈青芜的残魂在光芒中慢慢变得纯净,灰蓝色的阴气渐渐消散,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一个穿着素色布衫的年轻姑娘,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愧疚。
凤鸟也在光芒中发生了变化,身上的阴气消散,羽毛恢复了原本的色彩,眼神里的诡异也消失了,变得温顺而灵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玄清观的观主带着几个道士,还有李大人和王大人,赶到了绣线巷。他们看到光幕中的景象,都惊呆了。
“柳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大人颤声问道。
柳如眉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引导着阳气:“李大人,这凤鸟是灵物,只是被沈姑娘的残魂和影子阴气控制了。现在,我正在净化它们的阴气。”
观主走上前,看着三幅锦缎,眼神里带着一丝敬畏:“这是织影神锦!蕴含着天地间的阳气和灵性,难怪能克制邪祟!”
他从怀里取出一道符纸,递给柳如眉:“柳姑娘,这是清心符,或许能帮沈姑娘彻底净化残魂里的执念。”
柳如眉接过符纸,注入自己的意念,将符纸融入光幕中。符纸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钻进了沈青芜的残魂里。
沈青芜的残魂浑身一震,眼神变得更加清澈。她朝着柳如眉深深鞠了一躬,轻声道:“柳姑娘,谢谢你。我终于彻底解脱了。”
她说着,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一缕白色的青烟,朝着天空飞去,渐渐消失在阳光中。凤鸟也朝着柳如眉叫了一声,像是在道谢,然后展开翅膀,朝着乌镇的方向飞去,消失在远方。
光幕散去,三幅锦缎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来。柳如眉松了一口气,脸色苍白,精神也有些疲惫。
李大人和王大人连忙上前,对着柳如眉拱手道:“柳姑娘,多谢你救了苏州城,救了织造府!大恩不言谢!”
观主也说道:“柳姑娘,你心怀正义,又身怀绝世技艺,真是难得。这织影神锦,以后还需你妥善保管,切勿再让邪祟有机可乘。”
柳如眉点了点头,收起三幅锦缎,轻声道:“我会的。织影技艺的传承,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她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充满了感慨。从顾砚到沈青芜,从影子的阴谋到执念的反噬,这场关于织影技艺的纷争,终于快要结束了。但她知道,只要还有执念存在,影子的威胁就不会彻底消失。
苏州城的阳光依旧明媚,绣线巷里的织工们也渐渐恢复了神智,回到了各自的织坊。可柳如眉却隐隐感觉到,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丝微弱的阴气在蠕动,像是在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她握紧了手里的锦缎,眼神变得坚定。无论未来还有多少危险,她都会坚守织影技艺的初心,用它来守护正义,传承美好,不让任何邪祟有机会作恶。
而那只朝着乌镇飞去的凤鸟,在飞过影河上空时,忽然低头看了一眼河里的影子。河里的影子密密麻麻,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它,而影子的深处,一道黑色的雾气悄悄升起,钻进了凤鸟的羽毛里,消失不见。
凤鸟没有察觉,继续朝着青芜织坊的方向飞去。它的使命,似乎还没有完成。江南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织机的声响,在雨雾中隐隐传来,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