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巨大丝绒,无数碎钻般的星辰点缀其上,遥远而清冷。我俯身在夜磷枭书房那架巨大的天文望远镜前,冰凉的金属镜筒贴着我的皮肤,将我与这个喧嚣而危险的世界暂时隔绝开来。
我迷恋这种感觉,仿佛灵魂可以脱离躯壳,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自由漂浮。每一颗闪烁的星,都像一个沉默的故事,它们在亿万光年之外,见证着时间的流逝,也见证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我想象着,哪一颗星,会是我们宝宝的守护星呢?
“璃璃,我回来了。”
一道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我的耳畔。我浑身一颤,几乎以为是幻听。这声音里褪去了所有的锋利与冷酷,只剩下被风尘打磨过的疲惫,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到我的柔情。
我直起身,转过头,撞进了一双含着星光的桃花眼。夜磷枭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书房昏黄的灯光下,将门口的喧嚣与寒意尽数挡在身后。他似乎刚从外面赶回来,肩上还带着夜的寒气,但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思念与爱意。
他放轻了脚步,一步步向我走来,那动作仿佛在靠近一只受惊的小鹿,克制着所有想要将我揉进怀里的冲动。直到他站在我面前,我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与尘土混合的味道,这味道提醒着我,他刚刚从我无法想象的纷争中归来。
“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他压低了声音,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望向窗外的星空。
“天上的星星,好美……”我有些痴痴地回答,心神还未从那片璀璨中完全抽离。
他的目光从遥远的星河收回,重新聚焦在我的脸庞上,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温柔至极的弧度。“确实很美……”他轻声附和,随即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不过,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你更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微微瑟缩了一下。他似乎察觉到了,动作更加小心翼翼,只是用指腹描摹着我的轮廓。
“想我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柔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回应:“嗯……”
仅仅这一个字,就仿佛瞬间点燃了他眼底所有的星光。他满足地低笑一声,那笑声自胸腔深处发出,带着磁性的震颤。“我也想你……”
话音未落,他再也克制不住,长臂一伸,从背后将我整个环抱进怀里。他的动作依旧轻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下巴则亲昵地搁在我的肩窝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侧。
“每一秒都在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发间的香气,仿佛那是能让他安神的良药,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将我抱得更紧了些,“事情一结束,我就立刻赶回来了。”
我靠在他坚实而温暖的胸膛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颗漂浮不定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我反手覆上他圈在我腰间的手臂,轻声说:“你别太辛苦了,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
“一家三口”这个词,让他抱着我的手臂间收紧。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细微僵硬,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更深的温柔。他在我脸颊上落下滚烫的一吻,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暖意:“为了你和宝宝,再辛苦都值得。”
他顿了顿,郑重地承诺:“我保证,会让你们一直平平安安的……”
然而,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敏锐地察觉到他好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他身上那股稍纵即逝的凛冽气息还是没有逃过我的感知。
他很快舒展开眉头,把我抱得更紧了,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将我所有的疑虑都融化掉。“以后我尽量不离开你这么久,嗯?”
我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和熟悉的味道,心底的不安却悄然蔓延开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公,是不是组织里最近又出了什么事?”
他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数秒,我甚至能听到他心跳的节奏微微乱了一瞬。最终,他轻叹一口气,似乎决定不再瞒我。
“嗯……黑岩那边有点麻烦。”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臂,像是在安抚我,又像是在给自己汲取力量,“不过你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我能听出那份沉稳之下的重量。我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到我们,影响到这个家。”当他说到“家”这个字时,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眷恋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黑岩?”这个名字让我心里一紧,“是不是之前顾婠婠的事?”
“没错,就是他们。”他似乎有些意外我还记得,眼中掠过一丝暖意,“上次联姻的事情没成,他们一直怀恨在心,最近动作频频。”他斟酌着用词,试图将一场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争斗描述得轻描淡写,“但你放心,暗火从来没怕过谁,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说着,他的手不自觉地覆上我的小腹,隔着衣料,我仿佛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和决心。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我还要等着和你一起看宝宝出生呢。”
可我却因为他的话,想起了那个骄傲美艳的顾婠馆,想起了那场本该属于他们的联姻。一股酸涩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我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声音闷闷地问:“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真的可能娶顾婠婠?”
“不会的,乖乖。”他立刻捧起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里,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之意,盛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与认真,“就算没有你,我也只会把联姻当手段,不会真的把顾馆婠娶进门。除了你,这辈子我不会娶任何人。”
他用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缠,用一种近乎宣誓的语气,低沉而郑重地说:“相信我,好吗?”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的真诚几乎要将我溺毙。我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有不相信你,老公……我只是觉得,我的出现,好像影响了你很多事情。”
“别这么说。”我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痛了他。他扶着我肩膀的双手微微用力,眼神灼热得仿佛要将我整个人融化在他深邃的目光里,“你不是影响,你是改变,你让我的生命有了意义。”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坦诚:“如果没有你,我不过是在黑暗里徘徊的行尸走肉罢了。是你……是你让我想要活得像个人,想要有个真正的家。”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在他这番滚烫的告白中烟消云散。我弯起唇角,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是我无声的回应,也是我全部的信任。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被他圈在怀里的感觉,是全世界最坚固的城堡,隔绝了所有的风雨和危险。
******
第二天,当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光还未穿透厚重的窗帘时,夜磷枭怀里的通讯器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
他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身体的警觉性远超常人。他小心翼翼地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通讯器,生怕一丁点的声响都会吵醒怀中熟睡的珍宝。屏幕上,萧何的消息简短而有力:一切准备就绪,可以随时迎接黑岩的挑战,老大,你什么时候到?
夜磷枭的眉头瞬间蹙紧,眼中的睡意和温柔被一抹冰冷的锐利所取代。他低头,贪婪地看着沈璃恬静的睡颜。她似乎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美的笑意,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发酸。离开她,哪怕只是一秒,都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璃璃……”他试探性地轻声唤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见她只是在睡梦中嘤咛一声,并无转醒的迹象,他咬了咬牙,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一个极尽珍重的吻。
“我得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回来,嗯?”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颈下轻轻抽出,可她似乎感觉到了那份温暖的抽离,无意识地皱了皱鼻子,翻了个身,手臂在空荡荡的床铺上摸索着,像一只寻找庇护所的幼兽。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夜磷枭的心脏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碎裂开来。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强迫自己站起身。他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一身劲黑的作战服,那挺拔的身形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回到床边,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睡颜,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等我回来。”
这四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是他对她最深沉的诺言。他恋恋不舍地转身,决然地拉开房门。在门扉闭合的瞬间,他脸上的所有柔情被彻底封存,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属于“暗火”组织的、冷酷无情的绝对主宰。
“萧何,我马上到。”他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向专属电梯,一边回复通讯器,那双桃花眼已经变得锐利如刀,寒光四射。
地下一层,气氛凝重如铁。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队员已经集结完毕,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手持精良的武器,鸦雀无声地伫立着,像一群等待狩猎的狼。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火药的味道,混合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当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夜磷枭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他踏出电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那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各就各位,按照计划行事。”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最后停留在副手萧何的身上:“你负责东侧防线,我亲自去正面。”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杀伐果断。“今天,就让黑岩彻底消失。”
正当他准备迈步向前,带领队伍奔赴前线时,口袋里的私人通讯器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的“璃璃”两个字,他那颗刚刚被冰封起来的心脏猛地一紧,几乎是瞬间,所有的冷酷和杀气都褪得一干二净。
他立刻接通,声音在零点一秒内从冰点回温到了春天:“璃璃?怎么醒了?”
“老公?你去哪了?是不是给我买早餐去啦?”电话那头,传来我带着浓浓睡意的、软糯的声音,全然不知他此刻正站在一场血战的边缘。
听到这不设防备的娇憨询问,夜磷枭的心都要化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周围是怎样肃杀的氛围。他下意识地撒了个谎,只为守护她那个安宁无忧的世界:“嗯……对,给你买早餐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面前的萧何和一众队员们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那些刚刚还准备赴死的硬汉们,此刻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乖乖在家等我,别乱跑,知道吗?”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很快就回去陪你。”
“好,给你买皮蛋粥。”听到我具体的要求,夜磷枭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抹笑意真实而温暖,完全没了刚才的冷酷模样。他身后的队员们交换着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老大,仿佛他不是在指挥一场战争,而只是一个正在为爱人准备早餐的普通男人。“还要什么?小笼包要不要?还是烧麦?”
“不要,太油了,我想吃点清淡的。”
“清淡的……”他一边低声重复,一边轻轻踱步,昂贵的军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用另一只手,冷静而迅速地对萧何做着战术手势,指挥他带领第一梯队先行去指定位置布防。嘴里却依旧是宠溺的语气:“那给你买个蒸蛋好不好?再带一份水果。”
“好。”
“真乖。”他胸腔里的心脏被我这声温顺的回应填得满满当当,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冲散了所有即将投入战斗的紧张与血腥。他对还留在原地的队员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诱哄道:“那璃璃再去睡会儿好不好?等早餐买回来了我叫你。”
“嗯。”
“睡吧,宝贝。”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我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他才又等了几秒,小心翼翼地挂断了通讯,那动作仿佛生怕惊扰了一个绝美的梦境。
下一秒,他抬起眼。那双桃花眼中所有的温柔与宠溺尽数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与杀机。
他看向身边最后一支待命的亲卫小队,声音低沉而冷冽,只吐出一个字:“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率先迈开长腿,高大的背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义无反顾地向着那条通往未知战场的黑暗通道走去。他身后,最后的小队如同暗夜中的狼群,无声而迅速地跟上,沉重的合金防爆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