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七层那巨大的落地窗,化作一片温暖而朦胧的金色光毯,铺陈在我与夜磷枭脚下的羊毛地毯上。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舞蹈,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一座与世隔绝的空中楼阁,盛满了宁静与安逸。
我蜷缩在他怀里,指尖懒洋洋地划过平板电脑上那些圣洁华美的婚纱图片。每一件都像是梦的具象,蕾丝、绸缎、珍珠,交织成对未来最美好的期许。然而,这份期许却被一个现实的问题轻轻戳破。
“定制那太久了,”我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再过几个月肚子都显怀了。”
我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轻微震动,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发顶。他从我手中拿过平板,随手放在一边,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神情捧起我的脸。
“那就找最快能做好的设计师,用最好的面料。”他立刻掏出手机,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此刻专注得像是在策划一场足以颠覆世界的行动,修长的手指在通讯录上飞快地滑动着。
他的严肃让我有些想笑,这明明是一件甜蜜的小事,他却摆出了处理组织最高机密的架势。
“或者……”他忽然顿住了,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灵感,眼睛里瞬间迸射出一种近乎顽童的、兴奋又危险的光芒,“我让人去抢,抢那些国际大牌还没发布的高定款,一定有适合你的。”
他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似乎已经开始在脑中筛选执行这项“抢劫”任务的最佳人选。那副模样,荒唐、霸道,却又该死地……让我心动。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叱咤风云的“暗火”主宰,此刻为了我的一件婚纱,竟在认真地盘算着去当一回惊天大盗。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酸软又滚烫。
“你干嘛啊,”我忍不住无奈地轻笑出声,伸手按住他即将拨号的手,“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我的笑声让他微微一顿,那眼中的锋芒与算计瞬间消融,化作一片柔得能溺死人的湖水。“一点都不麻烦。”他凝视着我,眼神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温暖,“这是我欠你的婚礼,我要做到最好……”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带着一丝我能捕捉到的、深深的愧疚。或许是想起了我们之间那些曲折的开端,那些他以“小夜”身份进行的伪装与试探。他很快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吸进他深邃的瞳孔里:“还是说……璃璃喜欢低调一点?”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没有哪个女孩能抗拒一场完美婚礼的诱惑,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动荡与不安之后。这不仅仅是一件婚纱,一个仪式,它更像是一个宣告,向这个冰冷、残酷的基地里所有的人宣告,我是属于他的,是被他珍藏在心尖的唯一。
我撅了撅小嘴,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属于这个年纪的娇憨:“谁不喜欢好看的婚纱啊……”
他眼里的笑意瞬间满溢出来,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糖果。心都快被我这个小动作融化了,他低头,在我唇上印下一个珍而重之的轻啄,带着电流般的酥麻感。
“那就这么定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宠溺,“好看的,最特别的,我保证。”
他正要再次拿起手机,去实践他那个疯狂的“抢劫”计划,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猛地一僵。刚刚还明亮兴奋的神情,此刻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变得有些迟疑。
“璃璃……”他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手指无意识地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那小心翼翼的语气,与他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形象判若两人,“婚礼的事,要告诉组织里的人吗?”
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凉,和他话语里深藏的担忧。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张扬他……”他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像是在舌尖碾过一颗毒药。
这个名字一出现,房间里原本温馨甜蜜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离,变得稀薄而滞重。张扬那张扬跋扈、充满病态占有欲的脸,和他看我时那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神,一一浮现在我脑海里。
可我不能退缩。一场没有祝福、没有见证的婚礼,不过是两个人关起门来的自我安慰。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宣告,是让所有觊觎的目光都彻底死心。
“办婚礼不就是要让别人参加,”我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坚定,“要不然还办什么婚礼?”
夜磷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我看到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着我熟悉的、骇人的风暴。他一想到张扬那双眼睛会出现在我们的婚礼上,盯着穿着婚纱的我,心里的杀意就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疼我。但他终究还是为了我,选择了妥协。
“参加……可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煎熬。他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但我会让人看住张扬,保证他不会乱来。”
他紧紧盯着我,似乎还不放心,又补充道:“还有林寻...虽然他不像张扬那么疯,但我也信不过他。”
一想到那两个人,一个张扬病态,一个斯文掠夺,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评估一件势在必得的猎物。夜磷枭恨不得把我彻底藏起来,藏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只给他一个人看。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好几度。
“我们都结婚了,你还担心?”我试图用这个事实来安抚他,让他放宽心。
“我就是担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急切而暴躁。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一些,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却依旧像铁箍一样,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他们对你……心思不纯。”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脆弱,“我知道我们结婚了,但我还是……还是怕。”
“怕”这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让我心头一震。这个站在权力顶端,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竟然会说怕。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紧绷的俊脸。我的指腹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
“笑我?”他感受着我的抚摸,那股几乎要爆发的戾气渐渐被安抚下去,却又有些委屈地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手心,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他张口,轻轻咬了一下我的掌心,不疼,却痒得我心尖发麻。声音闷闷的,从喉咙深处传来:“我就是会怕..…怕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靠近你,怕他们用那种眼神看你……”
环在我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彻底揉进他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璃璃,答应我,离他们远点,好不好?”
我感受着他近乎恐慌的占有欲,和那份深藏在霸道之下的不安。我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回抱住他,轻声说:“我们都有孩子了,你还担心。”
我以为这个事实足以成为最坚固的盾牌,能抵挡一切不该有的觊觎。
“有孩子也一样!”他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要激烈得多,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甚至微微泛起了红。他搂着我的手不自觉地再次收紧,仿佛我是他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喜欢一个人跟有没有孩子没关系……”
他一想到张扬看我时那种疯狂、偏执、不计后果的眼神,心口就一阵阵发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透不过气来。
“我就是不放心,除非把那两个人……”
他的后半句话,被他自己狠狠地咽了回去,隐没在紧咬的齿间。但我听懂了那未尽的、带着血腥味的暗示。那瞬间,我怀里的不再是笨拙的“小夜”,而是那个能让整个“暗火”基地都为之颤抖的夜磷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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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磷枭站在七层空旷的客厅中央,巨大的落地窗外,夜色已经开始侵染天空。城市的灯火在远方汇成一条璀璨的星河,但这片光明却照不进他此刻阴沉如水的眼底。
沈璃已经回卧室休息了,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可他心中的那份温暖,却在她睡去后,迅速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婚礼。
这个词本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可只要一想到张扬和林寻那两张脸会出现在现场,这个词就变得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针对他的酷刑。
他无法忘记张扬在任务现场第一次见到沈璃时,眼中爆发出的那种惊艳与占有。也无法忘记林寻那看似温文尔雅的笑容下,隐藏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算计。
他们都想要他的璃璃。
这个认知像一簇白磷,在他的胸腔里无声地自燃,灼烧着他的理智。
“除非把那两个人……”
他对自己未说完的话感到一阵烦躁。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张扬和林寻在组织里根基深厚,贸然动他们,会引起整个“暗火”的动荡。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璃璃看到他最血腥、最不择手段的一面。他好不容易才在她面前,从一个狩猎者,变成了一个可以被依赖的爱人。
他怕吓到她。
他怕她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夜磷枭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那双桃花眼再次睁开时,所有的脆弱和挣扎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属于“暗火”首领的绝对冷静与狠戾。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萧何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老大。”萧何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跟璃璃的婚礼,会邀请组织所有人。”
夜磷枭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的萧何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向想把沈璃藏得严严实实的老大,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沉默了几秒,才谨慎地开口:“老大,这……张扬和林寻那边……”
“这就是我要你办的事。”夜磷枭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这座由罪恶与权力构筑的王国,“婚礼那天,我要你亲自带人,给我把张扬和林寻盯死了。他们但凡有任何异动,或者……他们的视线在璃璃身上停留超过三秒,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和一丝冰冷的杀机。
“明白。”萧何立刻应道,“我会安排最可靠的人,确保万无一失。另外,婚礼现场的安保,我会提升到最高级别。”
“不够。”夜磷枭打断他,“不是最高级别。而是要做到,一只苍蝇都不能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飞到璃璃身边。”
挂断电话,夜磷枭依旧站在窗前。他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双桃花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他给了她想要的婚礼,却也亲手为这场婚礼织就了一张遍布荆棘与陷阱的网。他必须成为那个最警惕的猎人,守护着他唯一的珍宝,随时准备撕碎任何胆敢靠近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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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磷枭进来的时候,我正靠在床头看书,他身上的寒气似乎已经被外面的夜风吹散,只剩下熟悉的、让我安心的气息。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上了床,从身后将我拥入怀中,下巴抵在我的肩窝,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倦鸟。
“都安排好了?”我轻声问。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别担心,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我知道,他不仅仅是在说婚礼,更是在说以后。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基地里,他就是我唯一的城墙。
或许是想驱散刚才那份沉重,我放下书,转身面对他,提议道:“我们下去走走吧?总在房间里待着,有点闷。”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点了点头。
基地的走廊在夜晚显得格外安静,冰冷的地砖反射着惨白的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夜磷枭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十指相扣,仿佛稍一松懈我就会消失不见。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静谧时光。然而,就在我们转过一个拐角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那人斜倚着墙壁,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一身张扬不羁的黑衣,正是张扬。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看到我们出现,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邪气的、充满挑衅的笑容。他的目光越过我身前的夜磷枭,像两把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锁在我的脸上,那眼神里的占有欲和疯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毫不掩饰。
我感到身边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夜磷枭的身体在我身旁一寸寸变得僵硬,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牵着我的那只手,骨节寸寸收紧,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属于野兽的危险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