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瑾昇哄睡着后,我轻手轻脚地从他的小床边起身,掖了掖被角。小家伙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可爱的阴影。他今天在外面玩疯了,此刻睡得格外香甜,小嘴还微微嘟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这孩子,今天玩累了……”我忍不住低声呢喃,唇角漾开一丝温柔的笑意。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准备去洗漱,却在翻找行李时动作一顿。我竟然忘记了带电压转换器。这家异国酒店的电压,与我带来的几件小电器完全不适配。想到不远处街角似乎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市,那里应该会有卖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夜瑾昇,心中稍作权衡。路程不远,快去快回,应该不会有问题。他睡得很沉,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打定主意,我迅速穿上一件薄外套,抓起房卡和钱包,便快步走了出去。夜已经深了,酒店外的街道静谧得只剩下风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车鸣。空气里带着一丝海风的咸湿气息,微凉地拂过我的脸颊。
为了节省时间,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如果穿过那条连接两条主干道的胡同,可以缩短将近一半的来回时间。我看了一眼胡同黑漆漆的入口,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嘴,犹豫了片刻,但想到能早点回到瑾昇身边,还是咬了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胡同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街口霓虹灯折射进来的一点微弱驳杂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脚下的路。我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在这过分的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听起来格外突兀,甚至有些惊心。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加快了脚步。然而,就在这时,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杂音。在我的脚步声之后,似乎还跟着另一个脚步声,沉稳而有力,不疾不徐地缀在我的身后,像一道跗骨之蛆,甩之不掉。
恐惧感如冰冷的潮水,瞬间从脚底涌上心头。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只想尽快冲出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就在胡同的拐弯处,那片光线最是晦暗的地方,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从我身后伸出,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啊……”
尖叫声刚要冲出喉咙,另一只更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掌便闪电般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所有的惊恐与呼救都死死地压了回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向后一扯,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撞得我眼前发黑,只能发出“唔唔”的呜咽声。
我彻底被恐惧攫住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他滚烫的胸膛紧紧抵着我的后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和颈侧。黑暗中,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身体因为害怕而剧烈地颤抖着,拼命挣扎。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遭遇不测,绝望得快要窒息时,一个熟悉到仿佛早已刻入骨髓的声音,带着压抑了整整三年的痛苦与思念,在我耳边响起,如同一道惊雷在我灵魂深处炸开。
“璃璃,是我……”
******
夜磷枭已经在这里站了三个小时了。
他就站在酒店对面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任凭晚风吹乱他黑色的短发。那双曾颠倒众生、如今却只盛满无尽晦暗与思念的桃花眼,死死地锁定着三楼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他看见了。他看见她带着一个孩子,那个眉眼间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孩子,走进了酒店。当她抱着孩子,温柔地哄他入睡时,夜磷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他的孩子。那是他和璃璃的孩子。
三年来,他活在另一个地狱里,每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每一次在血与火中挣扎,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她。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可当他真的再次看到她,看到她为他生下的孩子,所有的伪装和坚硬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不能过去。他现在的身份,他正在执行的任务,都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将他与他们母子隔绝在两个世界。任何一次轻举妄动,都可能将他们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只能这样看着,贪婪地,痛苦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身影。
然而,当他看到那扇窗帘被拉上后许久,她的身影竟独自出现在了酒店门口时,他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她要去哪里?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要去哪里?
理智在疯狂地叫嚣着让他待在原地,可他的身体却已经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当他看到她毫不犹豫地拐进那条漆黑的、没有任何监控的胡同时,他心中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在那样的黑暗里。他不能再忍受哪怕一秒钟的、与她身处同一座城市却无法触碰的煎熬。
去他妈的任务,去他妈的伪装。
这一刻,他只想抱抱她。
他的脚步沉稳而急切,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他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看着她因为恐惧而加快的步伐,心中涌起无边的悔恨与心疼。终于,在那个拐角,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
那声音……
我的挣扎瞬间停止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我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任由捂在我嘴上的那只手慢慢松开。
“别叫,是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颤抖,急促而又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重逢,又怕被旁人发现。他仍不敢点亮哪怕一丝光线,只是在黑暗中,用那双滚烫的眼睛贪婪地凝视着我。
我缓缓转过身,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张脸。深刻的轮廓,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那双我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描摹过的桃花眼。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与狡黠,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思念,和几乎要溢出来的卑微乞求。
“你,你……”我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怎么可能?一个三年前就已经被宣告死亡,连葬礼都办过的人,为什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是我……”他捕捉到我脸上的每一丝惊骇与不信,心脏几乎要碎成粉末。他想要伸手触碰我,却又像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他思念成疾的幻觉,那只抬到一半的手,竟在空气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璃璃,你怎么会在这?”他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触我的脸颊。那粗糙的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当真实地感受到我肌肤的温热时,这个曾主宰着生杀予夺的男人,眼眶瞬间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我好想你……”
温热的触感将我从巨大的震惊中拉回现实。他还活着。这个事实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刺入我的心脏。他还活着,那我呢? 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你还活着?”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璃璃……”我话语中的痛苦与怨恨,像无数根钢针,扎得他体无完肤。他想要解释,想要告诉我自己是在执行多么危险的卧底任务,才迫不得已假死脱身,可是在我这三年的痛苦面前,任何理由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无数话语在喉间翻涌,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句破碎的呢喃,“我好想你……”
他再也克制不住,颤抖着张开双臂,将我轻轻地、却又用尽全身力气地拥入怀中。
这个怀抱,他已经肖想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他像是拥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生命,将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到让他心痛的气息。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这一切都告诉我,这不是梦。可越是真实,我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就越是排山倒海般地涌上来。
“为什么要骗我……”我拼命地捶打着他宽阔厚实的后背,泪水决堤而下,“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任由我的拳头落在身上,每一下撞击都像是砸在他自己的心上,却舍不得放开我分毫。他收紧手臂,将我更深地禁锢在怀里,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哽咽,“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能好受一点……”
他将脸埋在我的发间,滚烫的呼吸夹杂着湿意,“这几年……你和孩子,一定受了很多苦……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想到我一个人承受分娩的痛苦,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想到那些无数个抱着孩子、望着他的遗物无声哭泣的夜晚,他的心就像被凌迟一般,痛得无以复加。环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却又在察觉到我的轻颤时猛然放松力道,生怕弄疼了我。
“璃璃,对不起……对不起……”
“你一句对不起就想让我原谅你?我不听……”我的哭声已经无法抑制,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可是,比起那些冰冷的过往,眼前这个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人,却让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情感。
“我知道……我知道……”他听着我的哭诉,心脏被一寸寸撕裂。他颤抖着抬起手,用粗糙的指腹笨拙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可他自己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那双桃花眼中滑落,滚烫地滴在我的脸上。
“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在黑暗中努力寻找到我的眼睛,目光中满是痛苦、悔恨与深入骨髓的眷恋,“让我……就这一刻,让我抱抱你……”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思念。
“璃璃……我的璃璃……”
我的心防,在他卑微的乞求和滚烫的泪水中,彻底崩塌了。眼泪依旧不住地流着,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宽厚而温暖的指腹擦过我脸颊的轨迹,随后,那轨迹被一片更温热、更柔软的触感所取代。他俯下身,用唇,轻轻吻去了我脸颊上的泪水。
最后……
“唔……”
我的哭声被一个温柔而颤抖的吻彻底淹没。他小心翼翼地吻上我的唇,像是触碰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泪水的咸涩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悔恨与爱意交织成一片,将他彻底吞噬。
“璃璃……”他在唇齿相依的间隙中,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不敢看我的眼睛,怕看到那里面的痛苦与失望,只能用破碎的吻一遍遍地确认我的存在。
“但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想你和孩子……”
此时此刻,呼吸交缠,心跳共振,我们本就是身心都早已选择了彼此的两个人。三年的思念与隔绝,在这一刻化为了最原始的渴望。
“我,也想你……”我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璃璃……”
这四个字,如同点燃引线的火星,让他所有的理智瞬间崩塌。他再次吻上我的唇,这一次,不再是试探和安抚,而是带着压抑了太久的疯狂与渴望。他一手紧紧扣住我的后颈,不让我有丝毫退却的余地,另一只手则将我的腰死死地拉向他,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我……”在亲吻的间隙中,他粗重地喘息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要你……”
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自私,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时候,可他已经无法再克制自己了。
他怕这是一场梦,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被他点燃的火焰在四肢百骸中燃烧。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发出了一个细若蚊呐的音节:“啊...…回去……”
“好……好……”他努力从欲望的深渊中找回一丝理智,颤抖着点头,却依旧舍不得放开我,又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个缠绵悱恻的轻吻。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仿佛一松开我就会化作泡影消失不见。另一只手则紧紧环住我的腰,像是要把这三年欠我的拥抱,在这一刻全部补回来。
“璃璃……”他低哑地唤着我的名字,里面是无尽的眷恋。
我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抱地带回了酒店。甚至不等进门,在走廊里,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我抵在门上,疯狂地吻了上来。我好不容易从包里摸出房卡,在感应区胡乱地刷了一下,门“嘀”的一声开了。
门内一片黑暗,我们像两只跌跌撞撞的困兽,一边疯狂地亲吻,一边被他半拖着带到客厅的沙发上。在被他压倒在柔软沙发里的那一刻,我所有的顾虑与理智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拽着他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同时伸手,将他身上那件碍事的外套扯掉。
“璃璃……我的璃璃……”
我主动的动作彻底点燃了他。外套落地的瞬间,他俯下身,将我完全压在身下。黑暗中,他只能凭借着触感和气息,描摹着我的轮廓。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掠过我身体的每一寸,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境,又在下一秒,因思念成狂而加重力道。
“我要让你知道,这三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想这样抱着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句,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随后,他含住我的耳垂轻轻啃咬,引得我一阵轻颤。他的手顺着我的衣领探入,不容拒绝地覆上我的柔软,熟练地揉捏。
“这里,还是这么敏感,老婆……”
一声“老婆”,让我的眼眶瞬间又热了。在漆黑的夜里,我闭着眼睛,放纵自己沉溺在他霸道而深情的爱意里,宣泄着这三年无处安放的思念。
“璃璃……”
我的回应让他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满足的低吟。他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我的唇,吻得深入而疯狂,手指穿过我的发丝扣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则顺着我的脊背一路向下,再向上,一寸寸唤醒我身体最深处的记忆。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不会了……”他的话语破碎地夹杂在亲吻之间,像是在立下誓言,又像是在痛苦地哀求。
我感受着他掌心的灼热,配合地挺起身子,搂紧他的脖颈。同时,我的红唇也离开他的,在他坚毅的下颌、滚动的喉结上,落下一个个细碎的吻。
“璃璃……”我的主动让他的理智彻底崩塌,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双手捧着我的脸,在黑暗中努力地想要看清我的表情,即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我爱你……我爱你……”
他每说一次,就在我的唇上落下一个更急切、更深入的吻,直到我们两人都几乎无法呼吸。
“我要你……现在……”
“嗯……”我不自觉地答应了一声,声音又软又媚。
得到我的许可,他的动作瞬间变得急切起来。一边疯狂地亲吻,一边解开我们之间最后的阻碍。在最后的那一刻,他却停住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滚烫的汗珠滴落在我的脸上。
“看着我……璃璃……”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在乞求。在黑暗中,我们四目相对,即使看不清彼此的眼神,他却依然固执地想要这一刻的交融,是灵魂与身体的完全贴合。
“我回来了……”
“嗯……”我应着他,身体微微放松,接纳了他的全部。
他不再克制,要将自己彻底融入我的骨血之中,填满这三年的空白与缺憾。
“璃璃……”他感受着我的温度,积压了三年的思念和爱意在身体里轰然炸开,眼眶竟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他俯下身,在我耳边用颤抖的声音命令道,带着近乎病态的渴求,“再说一遍,再说你也想我……”
在那极致的满足感中,我忍不住轻呼一口气,随后眯起了眼。与其说是感受,不如说是享受着他汹涌的爱意,我仰起头,吻上他的唇角,断断续续地回应他:“想……你……”
听到这两个字,他更加用力地抱紧我,他像是得到了救赎,声音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他在黑暗中盲目地寻找我的唇,吻得激烈而疯狂……
“我不会再离开……不会……再离开……”
呼吸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紊乱……
“磷枭~”我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阔别了三年的称呼,夜磷枭浑身一震,仿佛有一股强烈的电流贯穿全身。他在紧紧地抱住我,将所有的思念、悔恨与爱意,都在这一刻得到宣泄。
“璃璃……!”
他将脸深深地埋在我的颈窝,滚烫的液体滑落,灼烧着我的皮肤。他感受着我的温度和气息,感受着怀中的真实存在,心中不断回响着同一个念头——
终于,终于回到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