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温润甜美的玉子烧,像最后一块完美的拼图,将乌塔胃里和心里的空洞彻底填满。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演唱会后的疲惫与巨大的空虚感,被这纯粹的食物带来的幸福感一扫而空。
她看着吧台后那个正在低头清理工作台的红发青年,心里的念头活泛起来。
一个厨艺精湛到近乎于“魔法”的同类,一个中立阵营的玩家。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来自哪个世界?他·······
就在乌塔准备开口,打破这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疯似的震动起来。
屏幕上,“索菲亚”这个名字正执着地闪烁着,带着一种不接起来就誓不罢休的决绝。
乌塔的好心情瞬间被打断,她眉间闪过一丝不悦,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我的天后!我的宝贝!你跑哪去了?!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差点就要让保镖破门了!”
经纪人索菲亚那标志性的、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即便没有开免提,近在咫尺的士郎和优奈都能隐约听见那份焦急。
“我出来透透气。”乌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不耐。
“透气?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纽约的晚上有多危险你忘了吗?那些裸奔的变态,你忘了?!你快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派车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会回去。”
乌塔不想再跟她废话,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塞回口袋。她知道,索菲亚的夺命连环call很快就会再次响起。今晚,是没法好好聊了。
她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放在吧台上。
“结账。”
士郎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乌塔连眼都没眨,示意他直接刷卡。
签完字,她重新戴上口罩和墨镜,将自己再次包裹起来。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回过头,隔着深色的镜片,目光精准地落在士郎身上。
“我明天还会来。”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在下一个通知。
“希望明天,还能吃到你的料理。”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纽约的夜色里。
店里的气氛因为她的离开而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优奈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吧台后神色如常的士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闷的。
她走上前,一边收拾着乌塔面前那堆叠起来的空盘,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士郎哥,你真不觉得刚才那个女人很可疑吗?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鬼鬼祟祟的。”
她特意加重了“鬼鬼祟祟”这个词,希望引起对方的警觉。
“不认识。”
士郎的回答干脆利落,他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刚才用过的柳刃刀,头也没抬。
“今天是第一次见。”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优奈被他这个反应噎了一下,不死心地追问:“可她刚才看你的眼神···而且还说要明天再来,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吧?”
士郎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抬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优奈,眼神里是一种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困惑。
“她穿成那样,谁知道她是谁。”
他实话实说,然后又反问了一句,语气坦然得让优奈几乎要内伤。
“你这么在意一个女客人干什么?我们店里每天来的女客人,还少吗?”
在他看来,客人喜欢他的料理,然后成为回头客,这是对他工作的肯定,是一件好事。至于对方是男是女,长什么样,为什么要那么在意?
优奈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看着士郎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和“这有什么问题吗”的脸,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胸口堵着的那团情绪,瞬间变成了委屈和气恼。
她怎么会指望这个在厨房之外,情商就约等于零的男人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对啊,女客人是很多,可没有哪个像她一样,和你四目相对的时候,空气都好像不一样了!
也没有哪个,能让你露出那种···那种连我都说不出来的表情!
这些话在优奈的喉咙里滚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重重地把手里的空盘子码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士郎哥是笨蛋!”
她鼓着脸,丢下这么一句,然后抱着盘子,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后厨,留给士郎一个气冲冲的背影。
“···?”
卫宫士郎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是大写的茫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擦得锃亮的刀,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
我说错什么了吗?
料理很好吃,客人很满意,明天还会来。
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
乌塔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深夜的寿司店很快恢复了原有的节奏。当时针指向凌晨一点,最后的几位客人也带着满足的酒意,三三两两地离去。
“打烊了!打烊了!”
关谷十三郎用毛巾擦着手,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优奈从后厨探出头,脸上的气还没完全消,但还是认命地开始收拾桌椅。
士郎默不作声地将料理台清理得一尘不染,将所有刀具擦拭干净,一一归位,然后开始清洗堆积在水槽里的碗碟。他的动作高效而有序,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
半小时后,店里焕然一新。
“士郎,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带优奈先回去了。”
关谷老板拍了拍士郎的肩膀,又瞥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的,大叔,路上小心。”士郎点头。
优奈临走前,还是忍不住瞪了士郎一眼,然后被她父亲拉着胳膊拖走了。
店里终于只剩下士郎一个人。
店门关上,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士郎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他将每一张桌子擦拭干净,把椅子归位,检查了后厨的燃气阀门,最后将今天剩下的边角料和米饭分类装好。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店里的灯,拉下卷帘门,从内部上了锁。
因为是黑户,他在纽约租不到任何正规的房子。关谷老板便好心地将寿司店二楼那个闲置的阁楼收拾了出来,给他当了临时的住处。
地方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小衣柜,但对士郎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今晚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先是遇到了那个叫乌塔的、同为中立阵营的玩家。她的眼神,那种审视与探究,以及最后离开时那不容置疑的宣告,都让士郎明白,这个女孩不简单。她找上门来,绝非偶然。
然后是优奈莫名的怒气。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士郎叹了口气,果然,和女孩子打交道,比解析宝具的构造还要复杂。
他脱下外套,躺在床上,纽约的夜色从阁楼的小窗户透进来,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疲惫感袭来,他很快便进入了浅层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稀稀疏疏的声响,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很轻,像是布料摩擦,又夹杂着某种咀嚼声。
士郎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