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的夜晚,潮湿而静谧。河水轻轻拍打着船屋下的木桩,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这方天地与世隔绝。船屋内,油灯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芦苇墙壁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几道斑驳的银辉。
赵虎躺在厚厚的干草铺上,呼吸虽然依旧粗重微弱,但已比前几日平稳了许多,偶尔会因为伤处的疼痛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但至少,他活下来了。苏清月和阿青各自倚靠在墙边角落,裹着村民提供的旧毯子,陷入了沉睡,连日来的疲惫让他们睡得很沉,但眉宇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陈远却毫无睡意。
他盘膝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这里是船屋内最通风也最不易被打扰的地方。身体的极度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来,经脉深处传来隐隐的刺痛,那是过度透支后留下的创伤。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种“空荡”——以往如臂指使、流淌在四肢百骸的碎片能量,此刻仿佛沉入了无底深渊,难以感应,更遑论调动。那种敏锐的、能窥探未来一瞬的“预知”能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世界在他感知中变得迟钝而平凡。
这种无力感,比身体的伤痛更让人煎熬。强敌环伺,前路迷茫,他不能一直这样被动地躲藏下去。他需要一个方向,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能让他们走出当前困境的指引。
他的目光落在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三块轩辕镜碎片。它们此刻安静得如同普通的顽铁,没有丝毫能量波动。以往,他总是以自身的精神力强行去“催动”、“驾驭”它们,如同挥舞沉重的神兵,威力巨大却也反噬自身。镜湖之底的经历,天工使者那份跨越千年的托付,以及这次为救赵虎而导致的近乎“涅盘”般的透支,让他对力量的理解有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他错了。
力量,不应该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试图去“命令”或“驱动”。他放空思绪,将所有的焦虑、不安、对前路的迷茫,都一点点剥离出去。心神如同一片宁静的湖泊,倒映着自身的虚弱与空寂。然后,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柔和内敛的方式,如同对着沉睡的挚友低语,对着血脉相连的亲人呼唤,用心神去轻轻“触碰”那沉寂在生命本源深处的三块碎片。
没有强光,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
起初,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深邃的、亘古的寂静。仿佛他的呼唤石沉大海。陈远没有急躁,依旧保持着那种纯净的、不含丝毫强迫意味的意念交流,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的心神几乎要与这片寂静融为一体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自胸口深处悄然萌生。
那感觉,如同冰封的河面下,第一缕春水开始流淌。
紧接着,第二丝,第三丝……暖意逐渐汇聚,变得清晰。三块碎片,仿佛从一场悠长的沉眠中被 gently 唤醒,开始散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晕。这光晕并非以往那种刺目耀眼、充满爆发性的光芒,而是如同生命自身的呼吸,柔和地明灭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亲和力。
陈远心中一动,但依旧维持着心神的宁静,不敢有丝毫惊扰。
然后,奇迹发生了。
三道柔和纯净的光束,不再是狂暴的能量喷射,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的触须,自他胸口缓缓投射而出。它们并非直射,而是在空中轻盈地交织、盘旋,仿佛在跳着一支古老而优雅的舞蹈。光流蜿蜒,轨迹玄奥,带着一种源自宇宙本初的韵律。
阿青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苏清月似乎被某种奇异的感觉触动,睫毛微微颤动。连昏迷中的赵虎,呼吸也似乎变得更加平稳了些许。
空中的三道光芒越聚越多,越来越亮,但它们的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将整个昏暗的船屋映照得如同沐浴在皎洁的月华与晨曦的交融之中,一种神圣而安宁的氛围弥漫开来。
最终,所有的光芒凝聚、定型,不再是杂乱的光束,而是构成了一幅清晰无比、缓缓自主旋转的立体星图!
这星图并非绘制在任何载体上,而是纯粹由无数细密、闪烁着微光的能量光点,在虚空中勾勒出的浩瀚图谱。它庞大、复杂,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深奥与广博,仿佛将无垠的星空微缩于此。星图缓缓旋转,每一个光点都似乎对应着遥远天际的一颗星辰,彼此之间由极细的银色光丝连接,构成繁复而神秘的星座与星轨。
然而,这浩瀚星图的大部分区域,那些光点和星轨都显得暗淡而模糊,仿佛笼罩在一片混沌的迷雾之中,看不真切,充满了未知。
陈远屏住呼吸,心神完全被这瑰丽而神秘的景象所吸引。他知道,答案,就在这片星图之中。他需要找到,那驱散迷雾的钥匙,那指引他们前路的,最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