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维修点,一起将收音机放入纸箱,捆扎结实。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气氛安静却并不尴尬。
辛遥看着陆沉舟熟练地捆绑绳索的侧影,忍不住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会,修机器、对付坏人,甚至……绑绳子都比别人结实。”
“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陆沉舟沉默了几秒,继续将最后一个绳结扣紧,然后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大学学的机械,毕业后去部队里待过几年。”
“后来搞技术。杂七杂八的东西,接触多了,就会一点。”
这算什么回答,辛遥有些不满,又无可奈何。
陆沉舟看着她鼓着脸颊的可爱模样,嘴角微翘,补了一句:“以后慢慢告诉你。”
那些过去沉重又复杂,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能摊开。
“现在,我知道怎么修机器,也知道怎么护着你。这就够了。”
辛遥面孔爆红,这是陆沉舟会说的话嘛!心里那点不满就这么不翼而飞。
“走吧。”陆沉舟抱起箱子。
“嗯。”辛遥跟上,走在他身侧。
路还长,但他们可以一起慢慢走,慢慢了解。
上午,辛遥正在农技站车间干活,周站长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小辛!快过来!”
辛遥直起腰,拿起棉纱擦了擦手。
周站长身边的穿灰色衬衣的不是妇联的赵主任吗?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手里拿着笔记本,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好奇地打量着辛遥。
“站长,赵主任,你们好!”辛遥放下棉纱走过来。
周站长脸上满脸笑容:“好事儿。这是咱们公社妇联的赵主任,这位是《宁城日报》的记者,郑同志。报社听说了你修旧利废的事迹,还在技术比武夺了冠,特地派郑记者来做个采访。”
辛遥愣住了,采访?上报纸?这……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脏污的衣襟,有些窘迫。
郑记者倒是很随和,笑着开口:“辛遥同志,你好!别拘束,我们就随便聊聊。主要是想了解你是怎么想到要搞这个维修点,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又是怎么克服的。你的故事很有代表性啊!”
赵主任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小辛,这可是大好事!快,跟郑记者好好说说!”
辛遥定了定神,和记者一问一答说了起来。她说得实在,没有太多花哨的辞藻,反而更显得真实动人。
郑记者边听边记,听到精彩处,他还举起相机,要给辛遥拍几张工作照。
“现在国家鼓励女同志打破传统束缚,投身社会主义建设,你的先进事迹非常值得报道啊!”
郑记者要求去榆林大队深入采访,辛遥只得陪同。
他拍摄了辛遥在维修点工作的照片,记录了社员们对她的交口称赞,素材丰富,一心要写出一篇生动感人的报道,树立一个扎根农村、用技术服务集体的优秀青年妇女典型。
采访活动圆满结束,郑记者回到了妇联赵主任的办公室,收拾器材,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一个干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一脸古怪地交给赵主任一封匿名信。
赵主任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郑记者,您看……这……”赵主任颇为为难地把那封信递了过去。
郑记者疑惑地接过信。
这是一封匿名信,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故意这么写的。
信中的内容却让郑记者吃了一惊。
举报人质疑辛遥维修点的合法性,称辛遥“打着为集体服务的幌子,行投机倒把之实”,说她“利用集体资源,私下收取社员钱财,破坏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秩序”,暗示其生活作风有问题,才能得到上级的格外青睐等等。
“赵主任,对于这封信反映的问题,关系到报道的真实性和典型性,我们必须严肃对待。”
一行人又骑车赶往农技站,寻找辛遥。
几个人坐在站长办公室内,辛遥在看匿名举报信,气氛有些凝固。
这是冲着她来的,是想毁掉她。
郑记者一脸严肃,“辛遥同志,对于这封信反映的问题,尤其是关于维修点收费性质的质疑,你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
“郑记者,赵主任,维修点是大集体支持下办的,所有收费都经过大队同意,仅用于抵扣更换零件的成本,且有简单账目可查,从未有过任何个人营利行为。我愿意接受任何调查。”
匿名信厉害的地方,就是你无法追责举报人。即便满篇谎言,但管理层却不敢不重视。
“至于个人作风问题……”
“作风问题不必调查!”一个冷冽而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沉舟快步走进办公室,周身的气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先是对郑记者和赵主任微微颔首,然后目光落在辛遥身上,意带安抚。
“写匿名信的同志,信息更新得不够及时。我和辛遥同志,已经在支书和双方长辈的见证下,正式定亲了。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至于投机倒把,这是欲加之罪,我为辛遥同志担保,也接受组织的一切调查。”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众人游移不定的心神稳了下来。
赵主任舒了一口气,“这就说得通了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郑记者,您看,这完全是一场误会!”
妇联好不容易能立个典型,为她挣点功绩,这封匿名信实在煞风景。
郑记者略感歉意,“定亲了?这是大好事啊!怎么不早说!这下故事就更完整了!技术能手夫妻共同为农村建设做贡献,这主题就更鲜明了!”
但没有把话说死,毕竟要见报的事情,还是要查实。
经过简单商议,最终,由妇联赵主任上报公社。公社正式派出调查组,对榆林大队维修点的账目和经营性质进行调查了解。
即日起,维修点暂停一切工作。
辛遥看着门上的封条,心情复杂,希望这场风波可以快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