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官家又给您升官了?”环儿捧着茶碗凑到跟前,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
“嗯,从五品了。”赵逸语气平淡。
“哇!那俸禄……”环儿话没说完,就被赵逸作势要敲她脑门的样子打断。
“噗!”环儿自己先笑出来,灵活地躲开,
“好啦好啦,婢子逗您呢!娘子说您虽升官,却接了烫手山芋,婢子看您闷闷的,想逗您笑笑嘛!”
如烟从门外进来,无奈地拉走环儿:“公子有正事,别闹了。”
赵逸失笑,心头那点因王黼算计而起的阴霾散了些许:
“小机灵鬼……放心,你家公子从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姓王的想坑我?没那么容易!”
他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恢复了战场上的锐气。“来人!传陈东、郑焦、张融!”
片刻后,三人肃立堂前:“参见待制!”
“旨意都知道了?京畿河防、流民安抚,这烂摊子砸咱们头上了,背后还有王黼‘推举之功’。”
赵逸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三人,“都说说,怎么看?”
三人略一沉吟。
陈东率先踏前一步,眼神锐利:“待制,此乃危局,亦是良机!
待制根基尚浅,所缺者,人脉!
‘权提举京畿河防公事’一职,责涉都水监、工部、户部、转运司,正是待制培植羽翼、梳理关节的天赐良机!”
他稍顿,直言隐患,“然河工积弊最深,若上下掣肘,阳奉阴违,便是天大功业也能拖垮!”
赵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恩师慧眼识珠!看得通透!
陈东,即日起,你暂领河防司勾当公事,专司举荐贤才、调任要职!
此司人事脉络,由你梳理!”
“属下领命!”陈东精神大振,这是将最核心的人事权交给了他!
郑焦随即上前,沉稳抱拳:“待制,当务之急乃抢修决口要害!
襄邑、雍丘、陈留三段河堤,必为重中之重!”
“哦?何以见得?”赵逸身体微微前倾。
“襄邑段昔年以竹篙代木桩,根基不稳;雍丘段夯土不实,隐患早存。
此二者,属下早年游历汴河,亲眼所见。”
郑焦语气笃定,随即压低声音,“至于陈留段……距东京咫尺之遥,修筑艮岳所需石料,多取自……堤岸根基!”
赵逸恍然,冷笑一声:“呵,官家自己挖的坑!”
他当即拍板,“郑焦,你暂领提举司监修堤道官,专责襄邑、雍丘、陈留三段决口抢修!
一应工料、人手,直报于我!”
“属下遵命!”郑焦沉稳领命。
最后,略显拘谨的张融上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
“待制,属下所忧,在‘钱粮兵甲’四字!
河工耗资巨万,流民安抚亦需粮秣。
若有人从中作梗——
克扣钱粮、拖延转运、煽动流民、甚或暗中破坏河工——届时,堤防难成,流民生变,泼天干系压下,待制纵有通天之能,恐也……”
他话未说尽,但堂内温度骤降。这才是王黼真正的杀招!
赵逸眼中激赏之意几乎要溢出来:“好!好一个洞若观火!张融,你所虑极是!”
他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即日起,你暂领提举司河防兵甲公事!
所征厢军、民壮武装,皆归你节制调度!
凡有阻滞粮道、煽动作乱、破坏河工者,便宜处置!”
“卑职遵命!必不负待制所托!”张融抱拳躬身,眼中精光一闪。
赵逸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三位得力干将:人事、工程、钱粮兵甲——三根支柱已然立起。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
“王黼……你想借这烂摊子压垮我?且看是谁,能在这滔天浊浪中,立起擎天之柱!”
“你们,先退下准备,明日随本官赴提举司衙门。”赵逸挥了挥手。
“来人,传王崇文、刘思齐、张仲武、陆宾!”
片刻后,四人肃立堂前。
赵逸目光如电,语速快而清晰:
“王崇文!本官赴任期间,中牟县事由你暂理。
重中之重——安抚流民!
本官将在中牟附近安置十万流民,助其修堤垦荒。
前法你已知晓,务必做好!事成,本官保你一个京官前程!”
“下官必不负所托!”王崇文躬身,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刘思齐!十万流民的粮秣、营地、防疫,由你专责!
办妥了,一个知县差遣少不了你!”
“下官领命,万死不辞!”
“张仲武!即日起,你暂领提举司刑狱公事,明日率县衙差役,随本官赴任!”
“谢待制栽培!下官遵命!”张仲武喜形于色,同僚目光中的羡慕几乎要化为实质。
“陆宾!张县尉调离,县中治安由你与王县丞共掌。
遇难决之事,火速来报!”
“卑职遵命!”
赵逸环视四人:“用心做事,本官自不会亏待!下去吧。”
四人刚退下,赵逸立刻下令:“速召刘擘来见!”
一炷香后,刘擘风尘仆仆立于堂下:“机谊!”
“坐!”赵逸一指椅子。
“在机谊面前,末将不敢!”刘擘连忙摆手。
赵逸神色凝重:“望山岗存粮,乃本官身家性命所系!
明日赴任提举司,此粮便托付于你!万不可有失!”
刘擘胸膛一挺,抱拳如铁:“末将在此立誓!人在粮在!请机谊放心!”
赵逸叹道:“可惜你部人少,否则随我同去提举司……”
刘擘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沉声道:“机谊!末将正欲禀报:大帅(童贯)进京献俘大军,明日便将抵达中牟!
所率禁军,正是我先锋军旧部——四千余百战精锐!”
“什么?!”赵逸猛地从座中弹起,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来回疾走数步,双拳紧握,压抑着狂喜低喝道:
“好!天助我也!若有此五千虎贲在手,王黼老儿,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