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帝那句“暂住长乐宫”的圣旨,不仅让萧澈如遭雷击,也让整座御书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道圣旨实在太过反常,反常到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畴。一个被怀疑行巫蛊之术的“罪子”,不仅没有被继续关押,反而被皇帝留在了宫中,还住进了距离皇帝寝宫不远的长乐宫?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变相的荣宠?
没人能猜透帝王的心思。
当天晚上,“废物”瑞王得宠的消息就传遍了上京!甚至太子因为他被皇帝斥责的消息也满天飞!所有人都觉得萧澈是一直扮猪吃老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们殊不知,真正扮猪吃老虎的大佬是襁褓中的那个奶娃娃!
而这道圣旨也如同一阵风,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东宫之内,太子萧璟在听闻此事后,气得再次砸碎了一整套心爱的茶具。而在贞妃的寝宫,这位艳冠后宫的贵妃在惊怒之后,更是坐不住了。
此时,御书房内,萧澈和陆文卓还跪在地上,没从这惊人的转折中回过神来。开元帝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二人,却没有立刻让他们起来,而是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审视:“今日之事,你们有何感想?”
萧澈心中一凛,正要开口请罪,陆文卓却抢先一步抬起头,迎着帝王的目光,平静地说道:“臣媳只看到,有人想让瑞王府死,也想让父皇……做出错误的判断。”
“哦?”开元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既已看清,便要懂得如何应对。朕让你们住在宫里,就是要让你们看清楚,到底是谁想让你们死。别再像从前那般糊涂度日了。”
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您要为璟儿做主啊!”
人未到,声先至。只见贞妃杨贞儿一身华服,脸上带着精心点缀过的泪痕,快步冲了进来。她显然是听到了风声,急着赶来为儿子辩解。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开元帝哭得梨花带雨:“陛下啊,璟儿是您的亲儿子,是咱们大盛的太子,他怎么会做出那等糊涂事?这背后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您可千万不能被小人蒙蔽,寒了太子的心啊!”
这番哭诉声尖利刺耳,将在陆文卓怀中本已睡熟的朝安给惊醒了。
小婴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一道嫌弃的心声,清晰地传入了开元帝的脑海里。
【谁啊,这么讨厌,把人吵醒了,哭哭哭,就知道哭,也不嫌晦气,这声音不用看一听我就知道是干打雷不下雨的那种,哭得真假!】
【我想起来了整个后宫,敢在皇爷爷面前这么哭的,不用看我也知道只有贞妃了!】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皇爷爷眼瞎呢!看到心爱的人哭就心软呢!】
这接二连三的吐槽,简直是精准地说进了开元帝的心坎里!
没错,若是从前,看到贞妃哭得如此梨花带雨,他或许真的会心软,将此事轻拿轻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现在……他有了这个能洞悉人心的宝贝孙女。
他本就对贞妃和太子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此刻再看她这番惺惺作态的表演,只觉得无比厌烦。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他冷冷地瞥了贞妃一眼,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太子有没有被冤枉,朕自有公断。你在这里号丧一般,成何体统?退下吧。”
贞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屈辱地告退。这是她入宫以来,从未受过的冷遇。
打发了贞妃,开元帝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萧澈夫妇,挥了挥手:“行了,都起来吧。去长乐宫歇着吧。”
萧澈和陆文卓这才如梦初醒,浑浑噩噩地抱着女儿,跟在引路太监的身后,离开了御书房,一路前往长乐宫。
长乐宫虽久无人居,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宫殿轩敞,雕梁画栋,比他们那座空旷的瑞王府不知精致了多少倍。宫人们早已候在殿外,见到他们,齐刷刷地跪下行礼,这恭敬的态度,与在天牢时所受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直到被安顿在温暖舒适的寝殿内,看着女儿在柔软的锦被中安然睡去,萧澈仍觉得这一切如在梦中。
“文卓,我……我是不是在做梦?”他喃喃地问。
陆文卓的心同样悬浮在半空,但她比丈夫看得更清楚。她走到萧澈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这不是梦,恰恰相反,我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清醒?”萧澈苦笑一声,“可父皇为何不直接还我们清白?这样不明不白地住在宫里,与软禁何异?外人会如何揣测?大哥他们又会如何想?”
“清白对父皇来说,远不如揪出朝中真正的蛀虫重要。”陆文卓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将我们安置在这里,看似荣宠,实则是将我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你想想,一个‘戴罪’却又‘得宠’的皇子,对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来说,是多大的威胁和变数?父皇这是在告诉他们,他已经起了疑心,就等着看谁会先自乱阵脚。”
“就像今晚的贞妃娘娘,她便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人。父皇当着我们的面训斥她,既是敲打,也是在向我们表明他的态度。”
她的话,让萧澈瞬间醍醐灌顶。
是啊,父皇何等英明,他又怎会真的被一个拙劣的巫蛊之术蒙蔽?他只是将计就计,而他们一家,就是父皇手中用来引蛇出洞的那枚棋子。
想通了这一点,萧澈心中最后一点惶恐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只要父皇站在他们这边,他们便有了最大的靠山。
此时,中宫坤宁殿内,皇后卫昭仪也已得知了消息。
“哦?陛下竟将瑞王的孩子留在了身边?”她放下手中的书卷,语气温和地问。
身为大盛国的皇后,卫昭仪曾是与开元帝并肩作战的巾帼英雄。她为国为民,心怀仁德,只是因家族势力不强,在后宫常年受到贞妃一党压制。
“是,娘娘。”心腹女官回道,“听说那小郡主在御书房哭闹不休,陛下亲自抱着哄了半天呢。现在,瑞王一家都住进长乐宫了。”
“是吗……”皇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身旁正在安静练字、眉宇间带着一丝病弱之气的儿子——九皇子萧煜,眼中闪过一丝慈爱。
“煜儿,”她柔声开口,“随母后去看看你的四皇兄和……你的小侄女,好不好?”
年仅七岁的萧煜放下笔,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一个时辰后,当皇后驾临长乐宫时,萧澈和陆文卓急忙出门迎接。
“臣……参见皇后娘娘。”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皇后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温暖,没有丝毫架子。她虚扶了一下,目光便落在了陆文卓怀中的朝安身上,眼中充满了善意的好奇,“本宫听闻你们喜得千金,特来看看。这孩子……长得真好。”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跟在皇后身后的九皇子萧煜,也悄悄探出小脑袋,用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
而刚刚吃饱喝足,正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萧朝安,似乎是感受到了新的“瓜”的气息,内心开始自动播放弹幕。
【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后奶奶和九皇子小叔叔吗?皇后奶奶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样,又温柔又漂亮,可惜是个美强惨,唯一的儿子还体弱多病。】
【唉,我这个小叔叔也真是可怜,却从小为身体不好,因为是皇后的嫡子,所以从小就被太子和贞妃视为眼中钉。书里写他……好像……结局不太好……哎呀好困,想不起来了……】
这句心声,如同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同时劈进了在场三人的脑海里——瑞王萧澈还有瑞王妃,以及……头一次听到这种“天外之音”的皇后卫昭仪!
萧澈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看向皇后身边的九皇子。
而反应最大的,莫过于皇后!
她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僵住,抱着萧煜的手臂猛地收紧,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谁?!
刚刚是谁在说话?!
煜儿……煜儿的结局不太好?!
她惊骇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四周,最终,与瑞王和瑞王妃那同样带着惊意的眼神,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