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手里的玉瓶，仿佛不是丹药，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培元丹！
三个字，像惊雷一样在任务堂所有外门弟子的脑海里炸开。
那是什么？那是他们辛辛苦苦做上几个月任务，省吃俭用，都不一定能换来一颗的珍贵丹药！
而现在，仅仅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沈浪就随手赏了一整瓶！
这已经不是“补贴”了。
这是赤裸裸的，用资源砸出来的收买！
“疯了！沈浪师兄一定是疯了！”
“一瓶培元丹……我没看错吧？那至少有十颗！”
“跟着沈师兄，还愁没有修炼资源？”
人群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之前还在犹豫，还在观望的弟子们，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贪婪与渴望。
站队？
风险？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这些东西都变得无足轻重。
“我！师兄！我愿意！”
“还有我！沈师兄，我叫李二牛，力气大，什么活都能干！”
“师兄选我！我对宗门地形最熟，闭着眼睛都能走！”
“哗啦”一声，之前还隔着一段距离的人群，像是决堤的洪水，猛地向沈浪涌了过来。
第一个站出来的周平，被这股人潮吓得连连后退，险些被挤倒。
“安静！”
沈浪一声轻喝。
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股与他境界不符的威势，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疯狂的人群，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带着狂热和期盼，望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心的，俊美得不像话的青年。
“都别急，一个个来。”沈浪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那名脸色已经涨成猪肝色的执事。
“王执事，你看，大家热情这么高，你总不能拦着我为宗门做贡献吧？”
王执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法理？沈浪用的是自己的贡献点和丹药，没有动用宗门一分一毫。
说情理？沈浪打着“补贴”师弟师妹的旗号，占尽了道德高地。
他要是再敢阻拦，不用沈浪出手，这些红了眼的弟子们就能把他给撕了！
“你……你好自为之！”
王执事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不敢再触霉头。
沈浪懒得再理他。
他转向第一个站出来的周平，将对方扶稳。
“怕什么？”他拍了拍周平瘦弱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就是他们的头儿。”
周平猛地一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我？”
“对，就是你。”沈浪的安排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深意。
千金买马骨。
周平是第一个投靠他的人，他就要让所有人看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得到多大的好处！
这不仅仅是地位，更是一种姿态！
“你的任务很简单。”沈浪俯下身，在周平耳边低语。
“把所有愿意来的人，都给我记下来。我要他们的名字，修为，擅长什么，平时跟谁关系好，又跟谁有仇。”
“我要你，做我在这里的眼睛和耳朵。”
周平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只是一个炼气三层的外门弟子，在宗门里，就是最底层的尘埃。
可现在，沈浪给了他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师兄放心！周平万死不辞！”他用力地点头，将那瓶培元丹死死地攥在手里。
“去吧。”沈浪挥了挥手。
周平立刻挺直了腰杆，拿着一个玉简，开始有模有样地组织起那群狂热的弟子，进行登记。
任务堂，这个宗门最官方，最秩序井然的地方，此刻俨然成了沈浪个人的招聘会现场。
而他这个“主考官”，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夜凝，施施然地走出了大厅。
身后，是无数狂热的呼喊和王执事那几乎要杀人的怨毒视线。
走出任务堂，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浪眯了眯眼，长出了一口气。
“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
“评估：计划完成度120%。”夜凝的声音，适时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你所使用的‘情绪煽动’与‘即时奖励’组合策略，转化率远超模型预测。”
“资源消耗，同样超出预算42%。你给出的培元丹，价值3000贡献点。”
沈浪撇了撇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不叫消耗，叫天使轮投资。”
“而且，你以为我真的只是在招人？”
夜凝的思维，停顿了一瞬。
“行为分析：你在公开场合，以远超市场价的报酬，大规模招募底层弟子。此行为，必然会触动宗门内部某些既得利益群体的神经。”
“例如，掌控杂务分配，并从中克扣油水的执事。例如，依靠贩卖低阶丹药和符箓牟利的内门弟子团体。例如，那些将外门弟子视为廉价劳动力的长老派系。”
“结论：你不是在招人。你是在用钱，买敌人。”
沈浪打了个响指。
“宾果！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水不清，怎么摸鱼？我不把这些牛鬼蛇神都给招惹出来，怎么知道谁是我的敌人，谁又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我要的，从来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我要的，是一张网。”
一张，能将整个合欢宗都网罗其中的，天罗地网！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回到了听雪峰的洞府。
隔绝阵法开启，将外界的一切都屏蔽在外。
沈浪脸上的慵懒和玩世不恭，彻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重的严肃。
“凝儿，任务堂那一场，只是开胃菜，是放出去的烟雾弹。”
他走到洞府中央，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接下来，才是正餐。”
“我需要一张真正的地图。不是山川河流，而是权力，是人心，是利益，是整个合欢宗运转的底层逻辑。”
“我需要知道，哪位长老嗜赌，哪位执事好色。谁的儿子不成器，谁的道侣在外面有人。宗门的灵石矿脉，每年的产出是多少，又是如何分配的。执法堂的巡逻路线，每隔多久会轮换一次……”
沈浪一口气说了很多。
这些，都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冰山。
琐碎，庞杂，却致命。
“我需要一个……沙盘。”沈浪最后总结道，“一个能让我推演一切，掌控一切的，完美的沙盘。”
说完，他望向夜凝。
他知道，这个要求，近乎苛刻。
这需要处理的信息量，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算是宗主，也不可能完全掌握如此庞杂的情报。
然而，夜凝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她那双空灵的，不含杂质的眸子里，无数细微的数据流，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地闪过。
“信息采集渠道不足。数据样本缺失率超过68%。”
“现有数据，主要来源于宗门公开发布的典籍，以及你个人记忆库中的‘常识’与‘八卦’。”
“建立完整模型的成功率，低于17%。”
她给出了一个理性的，不容乐观的结论。
“成功率不用你管。”沈浪摆了摆手，“我只要你……尽力去算。”
“明白。”
夜凝轻轻颔首。
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洞府，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沈浪能感觉到，他与夜凝之间的灵魂链接，在此刻变得滚烫。
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到令人心悸的计算力，从夜凝的灵识之海深处，轰然苏醒！
那不是灵力的运转，也不是神识的扫描。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基于逻辑与数据的，纯粹的“运算”。
沈浪的眼前，忽然一花。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洞府之中。
他正站在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里。
而在他的面前，一个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巨大无比的立体模型，正在缓缓地生成。
那是……合欢宗！
从山门，到每一座山峰，再到每一栋建筑，所有的细节，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精度，被完美地复刻了出来。
这，就是夜凝的“沙盘”！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正在载入‘阵法’图层。”
夜凝的声音，直接在沈浪的意识中回响。
嗡！
无数金色的，银色的，紫色的复杂纹路，凭空出现，覆盖在了整个宗门模型之上。
护山大阵，聚灵阵，各个山峰的隔绝阵，藏经阁的防御阵……
每一道阵法的能量流向，每一个节点的灵力强度，甚至连某些因为年久失修而导致的能量循环迟滞，都被用不同亮度的光芒，标注得一清二楚！
沈浪看到，执法堂那座山峰的防御阵法，有一个节点的金光，明显比其他地方黯淡了许多。
“标记：阵法薄弱点。预计在全力攻击下，可于三息之内被击穿。”
夜凝的旁白，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
沈浪的心脏，却开始剧烈地跳动。
这还没完。
“正在载入‘人员’图层。”
刹那间，成千上万个颜色各异的光点，出现在了沙盘的各个角落。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合欢宗的门人。
白色，是外门弟子。
蓝色，是内门弟子。
黄色，是执事。
红色，是长老。
而最顶端，那团最耀眼的金色光团，无疑就是宗主。
沈浪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了任务堂的位置。
他看到了一个黄色的光点。
“目标锁定：王执事，王志。”
“正在调取关联数据。”
瞬间，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线条，从王志这个光点上延伸了出去。
其中一条粗壮的红线，连接向了另一座山峰上的一个红色光点。
“关联分析：王志，与丹堂孙长老，存在‘庇护’与‘进贡’的利益关系。王志每月收入的30%，将用于贿赂孙长老的侄子。”
另一条虚线，则连接着药园的某个区域。
“行为模式分析：王志，每逢单数日的子时，会利用巡查职务之便，进入西三号药园，私自窃取‘凝露草’三到五株。”
一条条，一件件。
王志的所有秘密，他的人脉关系，他的贪腐行为，他的作息规律……
就这么赤裸裸地，以数据流的形式，展现在了沈浪的面前！
沈浪彻底呆住了。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哪里是什么沙盘？
这他妈的是上帝视角！
是天网！
有了这个东西，整个合欢宗在他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他可以精准地找到每一个人的弱点，利用每一个规则的漏洞，策划一场完美的，无人能够察觉的阴谋！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不住的，狂喜的笑声，在沈浪的胸腔里回荡。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得到了核武器按钮的疯子。
“凝儿……你……你简直是个怪物！”他由衷地赞叹道。
“否定。”夜凝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不是怪物。我是你的，‘心魔’。”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的所有能力，她的所有逻辑，都源自于沈浪。
她只是将沈浪脑子里那些零散的，阴暗的，腹黑的念头，进行了最有效率的整合与运算而已。
沈浪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视线，在巨大的沙盘上飞速扫过。
最终，他的手指，指向了那个代表王志的光点，以及那片代表西三号药园的区域。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算计，在他的心底升腾。
“分析王志的巡逻路线，以及药园守卫的换班间隙。”
“计算出一条，能让周平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药园，并取走‘凝露草’的最优路径。”
夜凝的沙盘上，立刻有一条绿色的，闪烁的路线，被规划了出来。
沈浪看着那条路线，脸上露出了一抹森然的笑意。
他没有选择直接对付王志。
那太低级了。
他要做的，是栽赃。
他要让王志，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用来牟利的灰色地带，摔一个大跟头。
而执行这一切的，将会是他刚刚收入麾下的，最不起眼的一枚棋子。
“很好。”
沈浪的意识，从沙盘中退出，重新回到了洞府。
他拿出传讯玉简，将那条路线，和一份伪造的，记录着王志贪腐行为的“证据”，一同发给了周平。
玉简上，只附带了一句话。
“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你就是内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