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确认。】
【权限……验证。】
【指令：开启‘归墟’之门。】
这三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信息流，如同三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印在沈浪的灵识之海深处。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拒绝的选项。
这就是一道来自更高维度的，不容置喙的命令。
沈浪刚刚燃起的那点玉石俱焚的狠厉，在这绝对的意志面前，显得可笑又可悲。
他就像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的猫，所有的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那股审视的，检验“钥匙”功能的意志，如同山崩海啸，充斥着他灵识的每一个角落。
它在等待。
等待“钥匙”的回应。
等待他执行命令。
沈浪的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但他的大脑，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反抗？死路一条。对方能无视空间直接探测，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拒绝？大概率会触发对方的“强制执行”模式，下场可能比死还惨，说不定会被改造成一个只会执行开门指令的傀儡。
拖延？在能够直接读取思维的怪物面前，任何谎言都苍白无力。
怎么办？
怎么办！
电光石火之间，沈浪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决。
最终，只剩下了一条路。
一条最窝囊，最憋屈，但或许是唯一能喘口气的路。
演。
既然对方把他当成一把没有思想的“钥匙”，那他就演成一把合格的钥匙。
下一秒，沈浪的灵识之海中，那属于他自己的，充满了吐槽和骚话的“人性”海洋，瞬间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卑微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臣服。
他没有用语言回应。
他只是将一种“收到指令，万分惶恐，正在理解，即将执行”的情绪，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
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刚刚出厂，第一次接收到用户指令的，战战兢兢的智能门锁。
那演技，奥斯卡小金人都得给他磕一个。
那股宏大而冰冷的意志，似乎“感受”到了“钥匙”的顺从。
它没有再施加更多的压力。
那根悬停在夜凝本源之前的“探针”，无声无息地收了回去。
笼罩在整个听雪峰上空，那巨大显微镜般的窥视感，也缓缓褪去。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
但对沈浪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最后一丝被窥视的感觉也消失殆尽时，沈浪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不是脱力，而是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在瞬间放松后产生的剧烈反冲。
“呼……”
一口浊气，从他胸腔里长长地吐出。
洞府内，死一般的寂静。
夜凝站在他身侧，白衣依旧，清冷依旧。但沈浪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灵魂链接，正在传递过来一种冰冷的，后怕的情绪。
那是属于她的，最纯粹的生存本能，在危机解除后的应激反应。
“客户体验极差。”沈浪干涩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那里早已被冷汗浸透。
“对方的权限等级，超出我们当前数据库的最高定义。”夜凝的声音在沈浪脑海里响起，依旧是分析报告的格式，但底层的逻辑却透着一丝紊乱。“任何形式的对抗，都将被判定为无效指令。”
“说人话。”
“我们打不过。”
“废话！”沈浪低吼一声，烦躁地在洞府里走了两步。
他停在之前那片三维星图前，死死地盯着那颗代表“归墟”的暗红色星辰。
开启“归墟”之门。
这道指令，像一道催命符，悬在了他的头顶。
他不知道对方给了他多少时间，也不知道完不成任务会有什么后果。
但他知道，自己从一个棋子，变成了一个有倒计时的棋子。
之前，他还可以选择苟在宗门里，玩一手“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
可现在，棋盘的主人，亲自下场，点名要他这个“棋子”去冲锋陷阵了。
去，九死一生。
不去，十死无生。
“他妈的……”沈浪又骂了一句，胸中的那股憋屈和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
他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这种命运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无力感。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他步步为营，耍尽心机，为的就是能活得自由一点，潇洒一点。
结果到头来，还是成了别人手里的工具。
“钥匙”？
去你妈的钥匙！老子是锁匠，开锁的那个！
一股戾气从心底升起，沈浪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夜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劝说，也没有安慰。
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愤怒，会降低你的决策准确率。目前，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提高生存概率。”
一句话，让沈浪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
生存。
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
那道意志虽然退走了，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来“查岗”？
留给他们的时间，绝对不多。
“归墟，必须去。”沈浪缓缓松开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他不想就这么去。
像一条被牵着绳子的狗一样，被赶到那个未知的屠宰场。
他要去，也得按照自己的方式去！
要去，就得把水搅浑，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他要把这场该死的“开门任务”，变成一场属于他自己的，浑水摸鱼的盛宴！
“凝儿。”沈浪转过身，那双桃花眼里，之前被惊骇和愤怒占据的情绪，此刻已经完全被一种冰冷的，疯狂的算计所取代。“我们现在的实力，够吗？”
“单独面对万魔殿，不够。”夜凝回答得很快，“我们的战力评估，只在合欢宗这个环境下具备参考价值。”
“说得对。”沈浪点点头，“我们现在，就是两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蚂蚁。人家想踩死我们，连脚都不用抬，吹口气就行了。”
“所以，我们不能再当蚂蚁了。”
沈浪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玩世不恭的，带着三分邪气的笑容。
“我们要当……蜂后。”
“什么意思？”夜凝的逻辑库里，显然没有这个词条。
“意思就是，我们得有一窝属于自己的蜜蜂。不，是杀人蜂！”沈浪的语速越来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我一个人，是钥匙。但如果我绑架了整个合欢宗呢？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在动我之前，是不是得掂量一下，砸碎整个蜂巢的代价？”
他之前想的，只是在宗门内获得一些话语权，方便自己行事。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不要话语权。
他要控制权！
他要把合欢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变成自己的地盘，自己的武器！
“计划可行性？”夜凝开始快速运算。
“别算了。”沈浪一摆手，打断了她，“现在开始，别跟我谈概率。我只问你，怎么做，效率最高？”
夜凝沉默了片刻。
“权力结构的金字塔，最底层是外门弟子，数量最多，信息传递最快，最容易被煽动和收买。中层是内门弟子和执事，是宗门运转的基石。顶层是长老和宗主，掌握核心资源和决策权。”
“从底层开始渗透，建立信息网络。利用信息差，撬动中层利益。最终，影响顶层决策。”
她用几句话，就勾勒出了一幅完美的夺权蓝图。
“漂亮！”沈浪打了个响指，“英雄所见略同！”
他说干就干。
他现在最大的资本是什么？
是名气！
是他在斗法台上，与夜凝联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击败了执法堂长老，从而奠定的“新一代第一人”的威望！
这种威望，对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来说，或许只是小辈的胡闹。
但对那些挣扎在底层，渴望出人头地的外门和内门弟子来说，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沈浪，就是他们眼里的传奇，是他们想要成为的目标！
“走，凝儿，咱们去‘体察民情’。”
沈浪拉着夜凝，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洞府。
他没有去那些长老的府邸，也没有去宗主大殿。
他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合欢宗最热闹，也最龙蛇混杂的地方。
任务堂。
这里是所有弟子接取宗门任务，换取修炼资源的中枢。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弟子进进出出。
当沈浪和夜凝并肩走入任务堂大厅时，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敬畏，羡慕，好奇，嫉妒……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是沈浪师兄！”
“他旁边的就是夜凝师姐吧？天啊，比传说中还好看！”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沈浪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径直走到了发布任务的巨大水镜前。
他没有去看那些奖励丰厚的猎杀妖兽或者采集灵药的任务。
他的手指，划过水镜，最终停留在了几个毫不起眼，奖励也少得可怜的“杂务”上。
【招募：清点藏经阁一楼典籍，为期一月，贡献点三百。】
【招募：巡视西侧灵药园外围，防止杂役偷盗，为期一月，贡献点两百。】
【招募：维护外门弟子演武场阵法，要求略通风水阵法，贡献点五百。】
这些，都是内门弟子都看不上的苦差事，通常只有外门弟子为了赚取一点可怜的资源才会接取。
沈浪却看得津津有味。
“凝儿，你看，这些岗位，是不是很有趣？”
“藏经阁，人流量大，消息灵通。”
“药园，涉及资源分配，油水丰厚。”
“演武场，能接触到所有外门弟子中的好斗分子。”
夜凝瞬间就分析出了这些职位的价值。
“没错。”沈浪笑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大厅里所有竖着耳朵的弟子，朗声开口。
“各位师弟师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从今日起，以上这三个任务，以及所有类似的，由我沈浪……承包了。”
人群一片哗然。
承包了？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负责发放任务的执事，皱着眉走了过来：“沈浪，你什么意思？宗门任务，岂能由你一人承包？”
沈浪看都没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是要自己做。”
他环视四周，那双桃花眼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力。
“我出贡献点，雇人来做。原任务奖励多少，我翻倍。而且，每月额外提供三枚‘清心丹’作为薪俸。”
“哗——！”
人群彻底炸了锅！
贡献点翻倍？还额外给丹药？
清心丹虽然只是基础丹药，但对于灵气驳杂，容易产生心魔的外门弟子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哪里是雇人干活？这简直是散财童子啊！
那名执事也愣住了：“沈浪，你……你这是扰乱宗门秩序！”
“扰乱秩序？”沈浪终于瞥了他一眼，笑意吟吟，“我只是觉得师弟们修炼不易，想以我个人的名义，为大家提供一些小小的‘补贴’而已。这，也算扰乱秩序吗？”
“我……”执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浪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宗门高层都默认的“至宝”，是未来的希望。只要他不做太过出格的事情，谁敢轻易得罪他？
“当然，我的‘补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
沈浪话锋一转。
“我需要的是，手脚干净，脑子灵活，最重要的是……忠诚的人。”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愿意跟着我沈浪干的，现在就可以到我身后来。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落下，大厅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弟子都在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投靠沈浪？
这等于是公然站队。虽然沈浪现在风头正盛，但宗门内部派系复杂，谁知道他能风光多久？
可那翻倍的贡献点和清心丹，诱惑又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的角落里，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外门弟子服，修为也只有炼气三层，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种。
他走到沈浪身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师兄，我……我愿意。”
沈浪回过头，看着这个第一个站出来的弟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兄，我叫……周平。”
沈浪点点头，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玉瓶，直接塞到了他手里。
“这是一瓶‘培元丹’，赏你的。”
周平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培元丹！那可是内门弟子才能稳定获得的丹药！
沈浪的目光，越过他，扫向大厅里那些呼吸已经变得粗重的弟子们。
“我的队伍里，不看出身，不看修为。”
“只看忠诚，和能力。”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在任务堂的大厅里缓缓回荡。
“谁，是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