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雾气散了些。
林远把平板塞进背包,检查了一遍装备:环境分析仪、两个备用电池、压缩干粮、水壶。阿雅已经等在竹楼外,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苗服,腰间挂着一串小竹筒,背上是个藤编背篓。
“就我们两个?”林远问。
“巴诺叔带路,再加两个小伙子。”阿雅朝寨子东侧抬了抬下巴,“人多了动静大。石蛮留下养伤,林啸去侦察还没回来。”
林远没说话。他左手绷带已经换了新的,掌心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巴诺带着两个二十出头的苗家青年过来。两人都背着柴刀,腰间挂着绳子和竹筒,皮肤黝黑,眼神机警。
巴诺指了指他们:“岩豹,阿木,都是寨子里最好的猎手,熟悉后山每一道沟。”
“麻烦各位了。”林远点头。
“林博士客气。”巴诺摆摆手,“走吧,趁天黑前多赶点路。”
五人从寨子侧门出去,钻进密林。巴诺在前头用柴刀劈开挡路的藤蔓和灌木,岩豹和阿木一左一右跟着,手里柴刀时刻警戒着。
林远打开平板的实时地形图,“烛龙”系统用绿色线条标出了建议路线。他对比了一下巴诺走的方向,基本吻合。
“巴诺叔,”林远加快两步跟上,“您听说过‘水的回声’这个地方吗?”
巴诺砍断一根横在面前的野藤,头也没回的说道:“听过老辈人提过,说雷公山深处有个瀑布,声音特别怪,像好多人同时在敲鼓。但具体在哪儿,没人说得清。那地方太深,毒虫多,瘴气重,平时没人去。”
阿雅接话:“我师父以前也提过一次,她说那瀑布的声音能‘通灵’,但没说具体位置。”
“那就只能靠找了。”林远调出卫星地图,放大雷公山主峰周边区域。水系用蓝色标注出来,大大小小的溪流有十几条,瀑布可能的位置至少有七八处。“先沿着最大的溪流往上走,用声波探测器试试。”
他们沿着一条山涧往上游走。水声哗哗作响,林间光线昏暗,头顶的树冠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岩豹和阿木一前一后,耳朵竖着,眼睛不停扫视四周。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林远停下,从背包里掏出声波探测器。仪器巴掌大小,接上耳机,他把探头浸入溪水。
耳机里传来嘈杂的水流声,低频的隆隆声,还有各种分辨不出的杂音。林远调整滤波参数,把注意力集中在特定频率段。
“怎么样?”阿雅问。
林远摇头:“没发现异常回声。继续往上。”
越往上走,坡度越陡。溪水变成一连串的小瀑布,他们得抓着岩石和树根往上爬。林远左手不敢用力,全靠右手和腿发力,额头上很快渗出冷汗。
岩豹伸手拉了他一把。
“谢谢。”林远喘了口气。
“林博士,你手伤着,要不在这等着?”巴诺回头看他。
“没事。”林远把探测器收起来,“继续。”
下午四点左右,他们爬到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坳。溪流在这里拐了个弯,形成一个小水潭。水潭边有动物脚印,新鲜的。
岩豹蹲下看了看:“野猪,不超过半天。”
阿雅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竹筒,拔开塞子,倒出些黄色粉末洒在周围。“防蛇虫的。”
林远靠在一块岩石上喝水,顺便看了眼平板。他们已经离开寨子直线距离大概五公里,海拔上升了三百多米。“烛龙”在地图上标出了几个声波异常点,但都不明显。
“休息十分钟。”巴诺说。
林远坐下,打开通讯器:“陈明,能听到吗?”
滋滋的电流声过后,陈明的声音传来:“清楚着呢,远哥。你们那边怎么样?”
“还没找到。你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我刚破解了一段基金会的外部通讯记录,是加密的,但用的还是老算法。他们提到了‘鼓藏节’和‘能量峰值’,具体内容被二次加密了,破译需要时间。哦对了,我还截获到一段奇怪的信号,从雷公山东南方向发出的,频率很低,不像是通讯信号,更像......某种探测波。”
“具体坐标?”
“我发你平板上。”
林远低头,平板地图上出现一个闪烁的红点,在鬼哭涧附近。
“林啸可能也在那附近。”林远说,“保持监听,有新情况立刻通知我。”
“明白。”
阿雅走过来坐下,递给他一块糍粑。“吃点东西。”
林远接过来咬了一口,糯米混着野菜的味道,有点硬,但能填肚子。“谢了。”
“你刚才说林啸可能在鬼哭涧?”阿雅压低声音。
“陈明截获到异常信号,在那个方向。”林远把平板给她看,“基金会和那批黑衣人都在那儿,林啸一个人去侦察,风险太大。”
阿雅盯着红点,眉头皱起。“他应该心里有数。”
休息结束,五人继续往上。这段路更不好走,几乎是垂直的岩壁,得靠绳子。岩豹先爬上去,固定好绳结,把绳子扔下来。阿木第二个上,接着是阿雅,林远跟在后面,巴诺殿后。
爬到一半,林远左手掌心一阵刺痛,差点松手。他咬牙抓紧绳子,脚在岩壁上蹬了两下,终于爬到顶上。
岩壁上方是一片松树林,地面铺着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
林远又拿出声波探测器,这次他把探头贴在一棵老松树的树干上。
耳机里先是风声,然后是树干内部细微的碎裂声,接着——
咚。
一声低沉的、闷响。
林远猛地抬头。
咚。
又一声。
不是从耳机里传来的,是从脚底。很轻微,但确实存在,像是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敲击。
“听到没?”他看向阿雅。
阿雅闭上眼睛,几秒后睁开:“地下有声音。”
巴诺和两个年轻人也停下动作,侧耳倾听。岩豹趴在地上,耳朵贴紧地面。
“有,”岩豹抬起头,脸色凝重,“像打鼓,但很深,从山体里面传出来的。”
林远快速操作平板,“烛龙”开始分析声波数据。波形图在屏幕上跳动,峰值出现在一个极低的频率段,周期很规律,大约每十五秒一次。
“这不是自然地质活动。”林远盯着数据,“频率太规律了。而且强度在缓慢增加。”
“是‘天鼓’?”阿雅问。
“不确定,但肯定和地脉能量有关。”林远收起设备,“声音传播需要介质,山体岩石是很好的导体。如果能找到声音最强的地方,也许就能找到入口。”
“怎么找?”巴诺问。
“我需要几个监测点。”林远从背包里掏出三个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盘,递给岩豹和阿木,“把这些贴在岩石上,尽量分散开,距离越远越好。它们会记录声波数据,同步到我的系统。”
岩豹和阿木接过圆盘,看了眼巴诺。巴诺点头:“快去快回,别走太远。”
两人钻进林子。
等待的时间,林远靠着一棵树坐下,继续分析数据。阿雅在他旁边坐下,从背篓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口。
“如果真是‘天鼓’,”阿雅说,“那鼓藏节那天,它会不会响得更大?”
“很有可能。”林远调出多吉坚参手札里关于“鼓藏节”的段落,“手札里说,‘鼓响之时,山门洞开’。如果‘天鼓’真的是某种地脉能量现象,那么鼓藏节特定的仪式节奏,可能会引发共振,导致能量溢出,形成通道。”
“朗图等的就是那一刻。”
“对。”林远关掉平板,“所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入口,提前进去,稳住‘大地之心’。”
二十分钟后,岩豹和阿木回来,圆盘已经布置好。林远的平板上出现了三个新的数据流,来自不同方向的声波信号。
“烛龙”开始三角定位。
屏幕上的地图快速刷新,绿色线条交织,最终汇聚成一个点——就在他们目前位置西北方向,直线距离大约八百米。
“找到了。”林远站起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