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的失踪,让案件陷入了短暂的僵局。但警方并没有停止追查。林娜全力追踪范宁的电子踪迹、资金流向和交通信息。苏瑾和老何则对其社会关系、名下资产进行地毯式搜查。
司徒亮则将自己关在事务所里,面前摊开着所有关于范宁和“电梯七日”案的资料。他反复观看着电梯故障前后的监控(尽管关键部分黑屏),研究着那种神经调节剂的详细药理报告,揣摩着范宁的动机。
那种神经调节剂,根据专家分析,其作用并非直接“变慢”时间,而是干扰大脑中负责整合时间信号的区域(如岛叶皮质和前额叶皮层),同时放大边缘系统(负责情绪)的活跃度。在绝对寂静、黑暗、失去所有外部时间参考的极端密闭环境下,吸入这种药物,会使人陷入一种类似“醒梦”的状态。焦虑、恐惧等负面情绪被放大,对时间的主观感受被极度拉长,记忆的编码和处理也会出现混乱,从而产生“度日如年”,甚至将几小时错觉为几天的极端体验。
范宁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验证这种药物配合特定环境,对人类时间感知的扭曲极限。那四位当事人,就是他无辜的“实验品”。
但,为什么是这四个人?是随机选择,还是有意为之?
司徒亮再次审视四位当事人的背景。李婉,分析师,逻辑性强;张弛,程序员,理性思维;王浩,销售,善于沟通;赵雪,行政,细心耐心。他们并非心理特别脆弱的人群,甚至可以说具备一定的心理韧性。
范宁选择他们,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普通”和“正常”,更能证明他实验方法的普适性和有效性。
那么,他的最终目的呢?只是为了写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
司徒亮想起在范宁诊所看到的那个奇怪的、类似扭曲沙漏的符号。他让林娜进行图像比对搜索。
林娜在几个极为冷门的、涉及超心理学和意识研究的非公开网络社群里,找到了这个符号的踪迹。它被一个自称“时间感知研究基金会”的小团体使用,该团体信奉“时间是意识的幻觉”,致力于探索“打破时间牢笼”的方法。
范宁,很可能与这个团体有关联,或者至少深受其思想影响。
就在这时,林娜追踪范宁的电子足迹有了重大发现!范宁虽然抹去了大部分痕迹,但他曾使用一个加密邮箱与境外某个服务器通信。林娜费尽周折,破译了部分残留的邮件碎片,其中提到了“七日实验”、“数据完美”、“论文终稿”、“即将超越”等字眼,收件方的代号是——“chronos”(古希腊神话中的时间之神)。
更重要的是,通过基站信号定位,林娜锁定范宁最后出现的区域,是位于市郊的一个废弃的生物制剂厂!
事不宜迟!司徒亮、苏瑾立刻带队,与特警一起赶往那个废弃工厂。
工厂内部空旷破败,弥漫着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气味。在深处一个经过改造、如同简易实验室的房间内,警方找到了范宁。
他并没有试图反抗,而是安静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正是那篇即将完成的、名为《绝对孤寂与药物干预下人类主观时间感知的极限扭曲——基于一次受控田野实验》的论文草稿。旁边还放着一些实验设备和剩余的神经调节剂。
“你们来了。”范宁抬起头,扶了扶金丝眼镜,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比我想象的快一点。看来我的‘七日’,对你们而言,只是短暂的片刻。”
“范宁,你涉嫌非法拘禁、使用违禁药物进行人体实验,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苏瑾厉声道。
范宁笑了笑,没有丝毫慌乱:“调查?不,你们应该感到荣幸。你们正在见证人类认知科学的一次突破!我证明了,时间,这个束缚我们最深的牢笼,是可以被打破的!只要用正确的方法,七个小时,可以变成七天!那么,七天,是否也可以变成七年,七十年?甚至…更久?”
他的眼神变得缥缈而偏执。
司徒亮冷冷地看着他:“你用别人的恐惧和痛苦,来验证你的疯狂理论。”
“疯狂?”范宁摇头,“是伟大!他们贡献了自己的感知,为了更伟大的知识!你看这数据,多么完美!在失去所有外部参照后,大脑自身的时间机制是多么的脆弱和可塑!这为未来探索意识本质、甚至延长主观生命体验,提供了无限可能!”
他沉浸在自己的理论中,对伦理和法律毫无敬畏。
“你是怎么精确控制电梯故障时间的?”司徒亮问了一个技术细节。
“一个小玩意,远程电磁脉冲,足以让老旧的电梯控制系统短暂宕机。”范宁轻描淡写地回答,“关键是时机的把握,以及…环境的营造。绝对的静和暗,是放大药效的关键。”
审讯在警局进行。范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讳,并且毫无悔意,反而不断向审讯人员阐述他的“时间幻觉”理论,试图“启蒙”他们。
证据确凿,动机变态,范宁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然而,这个案子留给司徒亮的思考却并未结束。范宁的行为,虽然独立,却展现了一种极端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研究”心态。这种心态,与“天命”组织那种为追求所谓“进化”或“真理”而进行禁忌实验的风格,在某些层面上,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只是范宁的目标是“时间感知”,而“天命”的目标可能更加宏大和可怕。
他将范宁论文中那个扭曲沙漏的符号存档,或许在未来,这会成为连接另一个谜题的碎片。
回到事务所,叶采薇看着司徒亮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轻声问道:“案子破了,还不轻松?”
司徒亮摇摇头,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
“破了的是一个案子,”他低声说,“但有些被打开的门,却很难再关上了。”
他指的,不仅是范宁揭示的人性幽暗,更是那种对未知领域毫无顾忌的探索欲望,所可能带来的、无法预料的后果。
在这个信息爆炸、科技飞驰的时代,疯狂与伟大,有时仅仅一线之隔。
而守护这条界限,似乎也成了他职责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