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一行人回到司家帐中,司家老祖遣散了其他人等,只单单留下司景桓父子二人,并散发灵气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他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司严,脸色阴沉的近乎要滴出水来,“司严!你可知错?”
“老祖,严儿不知我何错之有?”
听到老祖叫他,司严豪不退避的抬起头,直视老祖,眼里满是坚毅。
“你!”司直粲气得更加发抖,拿起桌上的瓷器就朝着他砸过去,“孽障啊孽障!”
“在今日之前,家族后辈中,老夫最看重的便是你,甚至视你为司家之未来!可你今日又做了什么?顶撞老祖我不说,还指桑骂愧说董武是乱臣贼子,你这是存心要与老祖我作对,毁了司家嘛?啊?”
司直粲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最为看重的后辈竟敢公然反对他说的话。
司家与董武谋皮,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故而他在去之前,便示意司家之人不要轻易开口,以免犯了错误。
谁曾想,自己这位后辈,却险些坏了他和董武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面上交情。
若是传承千年的司家毁在他的手上,他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
司严被他扔来的瓷器砸的头破血流,仍是未皱眉头,只笔直的挺着腰杆,平静道:“老祖说的严儿不是不知,只不过道理不辩不明!若我司家存续,需以万千百姓骸骨为基,以婴孩啼哭佐餐,这般家族,何谈荣耀?严儿只会以此为不耻。”
见司严仍依旧死不悔改,反倒继续坚持自己的理念,司直粲不由猛地吸了口气,声音因愤怒和失望而带上一丝颤抖:
“严儿呐,如今何绅容不下我司家,我司家若还想在江州立足,就必须行不得已而为之之事。老祖知晓你读的是圣贤书,有匡世经纬之才,可那又如何?”
“仲严教导你你忠君报国是不假,但别忘了,你首先是我司家之人,其次才是朝廷官员!若我司家不存,就算作了再大的官,又有何用?小家不保何谈大家,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那群贱民死了就死了,历朝历代最不缺的就是这群贱民,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有几个胆子敢造反?”
“再说了,老祖我都说了是征募,不是抢掠,你难道连老祖都信不过了?”
兴是司严从小便被他寄予厚望,以至于方才他如此顶撞自己,司直粲都没有第一时间惩罚,而是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但也正是司严从小就接受了家族培养,使他心中有着一杆衡量的秤,他目光直直的望着老祖,带着一股催折般的刚烈:“是征募还是劫掠,老祖心里有数。严儿还是那句话,只要严儿在,便绝不同意这件事!”
话音未落,帐中便一片死寂,坐在上方的司直粲额头青筋爆起,右手不由自主的紧嵌进桌椅扶手上,捏落了几块。
司景桓更是骇得魂飞魄散,顿时失声惊呼道:“严儿!休得胡言!怎可这般跟老祖说话?”
“父亲大人不必替我辩解!”司严猛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字字铿锵,如同铁珠砸落冰面,“孩儿冲撞老祖,甘愿受罚。但孩儿学的是圣贤之书,做不到对苍生苦难无动于衷,即便是父亲若欲行不义之事,孩儿也依旧是今日这般态度!绝不会为了苟全自身,去做那豺狼之事!”
“好,好得很呐!”
见他心意已决,司直粲连说了三声好,更是因为气急而发出了一声怪笑,下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如洪水般倾泻而出,顿时将司行重伤在地,大口喷出了几口鲜血。
“老祖呐!”司景桓看后心疼不已,连忙跪在地上叩首拜道:“子不教,父之过。还望老祖手下留情,严…严儿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等仲严回去好好教导他,必能让他想通其中利害啊!”
他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不一会儿,地上便多了一滩血水。
可司景桓像是毫无察觉到一样,依旧磕个不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老祖网开一面。
“咳咳…父亲……”已经重伤的司严伸手拽向司景桓的衣角,虚弱地说道:“父亲…大人…无须如此……”
而后他又艰难的抬起头,直视座上的司直粲,眼神带着些许嘲讽,声音骤然决绝道:“若老祖执意孤行,认为严儿所言尽是些迂腐之物,沾污门楣的话,倒不如…将严儿逐出家族!若不能为黎民百姓作事,我要这司家血脉、虚名又有何用?”
话音落后,司景桓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又连忙说道:“住口,严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然后转过身子继续向着老祖磕头,力道却比方才更加激烈:“老祖,严儿不过是一时糊涂,还望老祖能够……”
“够了!”
司直粲厉喝一声,被气得胸前不断欺负,连带着仅剩的手臂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他目光阴沉的望着下面的父子二人,声音听不出来是愤怒还是什么:
“仲严,你确实有错,没有教好你的‘好儿子’!让我司家白白损失了一位贤才!”
说到‘好儿子’时,他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自今日起,你便卸去家主之位,由秉文接替,你可有异议?”
司景桓身形一滞,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老祖,自己当了多年的家主,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严儿之事,便没了?
即便他心中颇有不服,却不敢如司严那般直接质问老祖。
他知道,老祖这番话虽是商量,却带着不可置疑的语气,容不得他不同意。
“是…仲严认罚……”
说完这句话后,司景桓无力的闭上了双眼,没了家主之位,他如何能够护住司严?
老祖,当真是无情呐!
“至于你?”司直粲并没有理会烂成一滩泥的司景桓,而是冰冷的看着司严,眼中杀意涌动。
但最终,这股杀意又很快退去,化为了浓浓的嘲弄。
“既然这么不想要我司家身份,那老祖我便成全你,希望没了司家的庇佑,你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滚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司直粲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厌恶之色。
司严再优秀又能如何?
不听他话的人,注定当不上司家家主。
他要的不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家主,而是一个能凡事都听话,万事以家族利益为主的家主。
很明显,司严不符合他的要求。
“是,严儿多谢老祖成全!”
司严深呼一口气,拖着重伤之躯伏在地面,重重的朝着司家老祖、司景桓行了最后一个晚辈之礼,而后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一瘸一拐的朝着外面走去,没有丝毫留恋。